三人分散开来,很快各自钻进了小巷。
倪佚走进只能勉强通行一人的巷子,顺手将芥子袋里的膏药瓶取出来握在手心。
低矮的围墙只到他肩头,偏头就能看清院子里的情况。
家家户户的院子都奇大,路倒是狭窄又杂乱不堪。
原主记忆里的沭河县好似比镇上也好不了多少,诺大个县城只有三家私塾。
说是千挑万选之后下的决定,在倪佚看来不过是“矮子里拔将军”罢了。
地属龙石国西北方的东武郡民风彪悍经济落后,与东南几个繁华郡城无法相比。
不论是经济还是文风上,都相差甚远。
若是真想给倪子彦换个进学环境,南下才是正确选择。
往前走了几十米不到,就到了倪佚所说的那家药铺。
店里同样没人,只有个年轻伙计蹲在门口烤着火,看到倪佚走过来,只抬了抬眼后继续搓着手没动。
店里稀稀拉拉两排柜子立在中间更平添了几分冷清。
倪佚瞟了一眼。
折返脚步!
从伙计无所谓的态度上就反映出整个曲阳镇人的生活态度。
得过且过,不饿死就行!
原主不过是勉强能识字读书罢了,可他的学堂在附近十几个村都很有名。
因为那是镇里为数不多的几家学堂。
出名归出名,却鲜少有家长愿意花钱把孩子送来读书认字,像是倪家村那样强制让孩子们读书的村子几乎没有。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起倪家村的村长倪义昌。
村长年轻时在国都定和郡当了十几年小厮,学了几个大字,眼界也跟着开阔了不少。
他知晓科考入仕是当下能改换门庭的最好办法。
回到倪家村后就致力于找个教书先生能在村里开设家学堂。
可惜那些年里曲阳镇连个童生都没出现过,哪还会有书生愿意到村里来教书。
原主就是救命稻草,倪义昌恨不得抓着全村孩童都来认上几个字。
开始村民们也不愿意。
特别是那些年纪已过十岁的孩子,在家里能算得上半个劳动力,家长们更是舍不得让人来这浪费时间。
这样的想法一朝一夕很难改变。
后头倪佚的几个兄弟都因识字在县城找到了好活计,大家看到甜头,这才陆陆续续送家里孩子来认字。
倪家除了在家务农服侍父母的长子倪忠才,其他几个兄弟农闲时都去了县城干活。
二哥倪忠厚因为能识字算术被镇上周家酒楼的掌柜看重,后来更是将女儿都嫁于了他。
每年几兄弟打零工赚来的银子,能抵得上全家种地一年的出息。
倪柱和倪瓦受到感染,深知读书能改变命运。
二人更是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到了几个孙子身上。
眼下孩子们都在倪佚学堂读书,不用出束脩和送礼,可光是三人的笔墨纸砚和书本就要花费不少。
“读书……科考……”
倪佚砸磨着这两个词,从来时的小巷里慢悠悠走了回去。
读书和科考咋听之下是上下关系,可在平常人家眼里两者之间天差地别。
若只是为了读书认字找个好活计,那在哪都一样。
可后者不同,学习环境和老师的能力都至关重要。
东武郡缺少夫子同样缺少书和学习环境。
会试要面对的是全国学子。如真是对上,从起点线起就输了一大截。
“想啥呢?”
匆忙背着包袱从巷子里小跑出来的倪忠才看到倪佚呆立在路中间,边问边把人往屋檐下带。
就这一会功夫,天上又开始飘起了小雪。
他就是担心倪佚受寒,这才加快了步伐。
兄弟俩站到屋檐下没多久,倪柱也疾步走出来,看到两人就招呼他们赶快往回走。
幸亏几人走得快,小雪下了一阵后变成了雨夹雪。
他们前脚刚钻进堂屋,后脚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钱氏着急忙慌地拿着帕子擦拭倪佚微微有些潮的长发,嘴里也没消停地骂着不长眼的老天爷。
“下雪都要冻死人了还下雨……这是不让我们老百姓活啊!”
埋怨完老天,又转脸去埋怨倪柱:“下雪你不会买把伞再回,让老三受寒了可咋整?”
“我也没想到雨这么大啊!”
洁白的雪被雨点砸出一个一个坑,褐色泥地翻了起来,乌糟糟的雪水让院子一片狼藉。
收回看向院子里的目光,倪柱恰巧看到沉默不语的倪佚。
“老四哪不舒服?”
“爹!我没事。”倪佚笑笑,而后朝门外挑了挑下巴:“我去看看彦儿。”
“你等等。”钱氏拉住他袖口,不相信似地摇头:“娘还不知道你?心里肯定是有啥事!”
堂屋里的几人齐齐看过来。
“我托跑货的朋友从定和郡买了些旧书。”倪佚无奈张口,将这一路上心中的想法换了个方式说出来。
与其将孩子送到沭河县的私塾,倪佚决定还不如亲自教授。
至于缺书……
只要肯花积分,什么书都能买到。
“是不是银子不够?”这是倪柱的第一反应,倪佚摇头:“都是旧书,不值啥钱!”
“那你愁啥?”钱氏更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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