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姝忍着,闭了闭眼,心中的悔意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意思就是说她是小狗呗。
还是会咬人的那种小狗。
这人嘴怎么这样坏,一会儿骂她小猪,一会儿又讽她小狗。
姝姝提起裙子,不打算同他一道坐了,她挪到他对面的软垫上,掀开一角车帘,望向马车外飞驰后移的青山,决定暂时不搭理他。
一个时辰后马车进入临州城,临州城是小城,但街边沿途叫卖声此起彼伏,刚出炉的糕点冒着热气儿,一个又白又精致静静躺在蒸笼中,糕点的香气飘入马车中,姝姝闻到了眼前一亮,默默吞了吞口水。
不过一转眼,她目中的光芒暗淡几分,她身上并没有银钱,纵使再想吃那糕点,也怕是不能了。
而腹中的馋虫已被勾出来,她觉得肚子空落落的,饥肠辘辘。
她悄悄抬眼,发现对面坐着的男子气定神闲,还在一丝不苟看他手中的书,一点儿心也没分在她身上。
姝姝捏了捏手指,心中的小人举棋不定,想着要不要同陆景元借几两银子,左不过以后还他便是了。
可她刚和陆景元闹了别扭,这回又去启口问他要银子,但凡她脸皮薄些,也是无论如何开不了这个口的。
然而眼看着马车就要驶过糕点摊,姝姝满心满眼都是惋惜,像有只手在戳她的心,浑身难受。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香糕了。
从前在栖霞坞,上官先生就不许她吃香糕,先生说那种东西吃多了腹胀,容易使女子的身材走样发福,届时就会有损仪态,变丑。
当时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向陆景元表明心意,一听上官烟说这话,顿时吓得不敢再吃了。
她怕自己变胖变丑以后,陆景元便更不会看自己一眼。
所以从前在栖霞坞的那些日子里,她每日都有克制自己,研习养颜之术
而今日,姝姝透过单向纱帘,望着马车外那个糕点铺子出神,只恨不得将眼珠子黏在那摊上。
她真的好像再尝一尝,哪怕是一小口。
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大碍吧。更何况她今日心情不爽利,许能化悲愤为食欲。吃了香糕以后心情便舒畅了。
可是,她没银子呀。
“咕噜,咕噜......”
姝姝越想心里就越馋,就在此时,腹中突然发出饥饿的响声,她意识到是自己的肚子发出来后,脸颊上的浅粉化作嫣红的石榴色。
陆景元神色自若,看着书,轻声道:“饿了?”
姝姝捂着肚子,没有答他的话。
陆景元唇边浮现出一丝浅笑,他的小夫人还在同他闹呢。
“想吃香糕么?”
少女噘嘴不看他:“不想。”
她一说完,她的肚子开始大声抗议她口是心非:“咕噜,咕噜……”
陆景元抬眸,瞥了一眼她红得快滴血的脸颊,言笑晏晏:“那是爷想要吃,去吧。”
他喊停马夫,从解下腰际的一只绣青莲黑缎荷包,放在她手中。
姝姝拿起荷包轻轻颠了颠,估摸着里面有十两银子,既然陆景元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端着,心里头暖烘烘的,不豫的情绪若乌云般散开。
少女露出一个酒窝笑:“爷,姝姝去了。”
“嗯。”陆景元点头,顺便递给她一只白鹤面具,温和提醒道:“带上。”
------
临州最繁华的酒馆内。
店小二毕恭毕敬,将一对男女请进一间上等厢房。
“客官,里边请,小店稍后就上茶,菜目在桌上,客官先看看想吃些什么?”
“先来一壶西湖龙井。”
男子身穿圆领墨袍,大步迈过门槛,一进屋就往窗前垫着软枕的靠椅走去。
他眉宇极其锋锐,只是眉心紧紧蹙着一团疲倦,中和了他尖锐的棱角,显得没那么具有攻击性。他仿佛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倚在太师椅上,不再动弹。
店小二答一声好,退出房中,面容清秀的女子小步走进房中,她身后跟着四个小厮,将他们从集市上买来的东西往厢房中间一放,也退出房去。
女子打开其中一只比小臂略长的乌漆榆木盒子,对男子说道:“爷,宜儿去试试这件衣裙。穿给爷看可好?”
这名女子正是容宜,男子是南安王之子陆枫延,她在一年前嫁给他,做了他身边的侧夫人。
原本陆枫延许诺过容仲成,会给容宜一个正室夫人的位置,不过容宜的嫡女身份被姝姝占去,因此她只能以容家养女的身份嫁给陆枫延。
大邺的门第等级规定森严,官宦之家和世家大族的子弟不被允许娶平民女子为妻,否则会杖三十,仕途尽毁。
因此,陆枫延暂且纳了容宜为侧室,不过他说过的话也不是不算数,既然不能做正室,那就曲线救国,生下第一子后将她抬为平妻。
如此一来也就不算食言。
陆枫延兴致缺缺,目光斜一眼容宜,摆了摆手示意她自便,连话都不想多说。
地上那几只锦盒里,全是容宜买的衣衫和首饰,她今日几乎拉着他逛了半天的集市,他累得够呛,在战场上杀敌都没这么累过。
原来有妻室以后,会这么累人。
容宜今日新得了不少心仪的衣饰,也不计较他疏懒敷衍的态度,拾起一套樱粉色的裙子,开开心心地走进了厢房的里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