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鹤谣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摆出说教脸,“你不挑食这是好的,但人总有偏好嘛。寒食不能吃热的,更要吃些合意适口的才是。”
“阿鸢说的有理。”萧屹便笑起来,意味深长看着她,“我自是有偏好的。”
关鹤谣故作深沉的眉头还没解开,脸便有些红了起来。楚楚可怜郁郁态,萧屹可算明白了世人为何爱看西子蹙眉,这般惹人爱惜。
不自觉舔舔唇,他倾身低语,“你不觉得这单子上,还缺了点什么?”
关鹤谣心头大乱,忙举起纸去挡他,可那那灼灼星目中的火光,都要把纸都点着了。
恰逢此时,掬月推门而入,嘴里还“咔擦咔擦”嚼着一条泽州饧。
“小娘子写完啦?我看看。”掬月浑然不查两人情状,一把抽走纸,张口念起来,“莲花鸭签、荔枝白腰子、醉蟹生、鹌子水晶脍……”尽是些她听都没听过的华丽菜肴,“这、这么些菜,小娘子都会做吗?”
没了纸挡着,关鹤谣都不敢看萧屹。她心仍怦怦然,不加多想便答,“会。”
小丫头糖都顾不上吃了,惊叹道:“小娘子真厉害!你怎么会做这么多菜呀?”
关鹤谣噎住,糟了。
掬月年幼单纯,又最崇拜她,从来觉得她无所不能,却不深究她为何“能”,可萧屹没那么好糊弄。
一个年方二八、贫困孤苦、从未学过厨的官宦家小娘子,有这么一身烹调的技艺确是妖异。
她尴尬一笑,看似是教导掬月,其实是像萧屹解释,“那啥,多读书,多看报!”
“可、可你让我读的书里也没有教做菜的呀?”
关鹤谣被她气死。
掬月正吃的泽州饧长长一条白玉色,里空心酥脆,外沾满芝麻,实在很像现世的灶糖。就是腊月廿三灶王爷上天述职时,民间敬献粘住他老人家的嘴,请他勿说坏话的那种灶糖。
怎么没把你的嘴也粘住?
关鹤谣只得强词夺理,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悲愤语气迫害掬月。
“怎么没有,《三字经》里不是说了‘稻粱菽,麦黍稷。此六谷,人所食’?小掬月啊,我看你还是读书不认真!过了寒食重抄三遍《三字经》啊!”
第38章 雇佣毕二、下决心 大宋,你还有多少惊……
转天, 三月初一。
关鹤谣刚开张,毕五便带着他家二哥来了。
一同带来的,还有国公府给关鹤谣发的那些米面、木炭之类的添支。昨日毕五陪她一起去的账房, 见关鹤谣瞪着那一推东西麻了爪, 便说若信得过他,就由他给送来。
关鹤谣直道真是帮了大忙,请两人吃了豆腐银鱼,又在边上铺子给他们买了酸馅儿馒头。
毕五担心哥哥吃不饱,只吃了一个就把剩下的都塞给他, “二哥,我在府里总饿不着。你多吃些,干活不要惜力气。”毕二虽更年长, 但向来最听他这五弟的话,重重点头。
毕五和关鹤谣打了招呼, 说只管把他哥当老牛使,就匆匆告辞。
关鹤谣之前就见毕五机灵,如今又见他们兄弟悌睦,心中更看好此人。这样的人家, 秉性自不会差。
那毕二生得膀大腰圆,皮肤黝黑粗糙, 有一股蛮劲儿。关鹤谣想着, 他和国公府沾亲带故, 便不会因她年龄、性别而轻视她。
果然,见关鹤谣打量他,毕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想起弟弟的嘱咐,抬头就吼:“请东家娘子吩咐!”
吕大娘子正抱着一捆柴,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哎呦喂”松了手,柴火骨碌骨碌滚落。
毕二满脸通红,粗着声连连道歉,让她不要动,自己手忙脚乱地满地捡柴。
关鹤谣笑出声来,心中却很满意。
她雇人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饮子铺。两位老人家年纪大了,劈柴生火多有不便。有了毕二这壮丁,他们终于不是一铺子老弱病残了。
关鹤谣清点了国公府送来的东西,便和老两口说,要将所有物件分一半予他们。
吕大娘子惊诧摆手,“你凭自己本事挣的,我们怎么能要?”
她看出这些都是好东西,单那炭就是白炭,轻巧耐烧。说是半秤重量,却比黑炭多出不少。这样的好炭,他们何尝舍得用过?
关鹤谣耷拉着嘴角,扯起她衣袖撒娇耍赖,“求两位可怜可怜,难道还要我再把这些东西搬回家不成?”她一把拽过来那包棉花,塞到大娘子怀里,“这呀,都不够还大娘子那两件棉袄呢。”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带第一次出摊那日。
那是正月十九,她们俩刚摆好架车儿,却忽下起了雨。她们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只一会儿手就冻得通红没了知觉。
南方的冬雨最要命,让人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是刘老丈远远瞧见她们一身狼狈,大老远跑来帮搬东西,又将她们引回铺子里喝暖呼呼的二陈汤。
一碗热汤,不仅温暖了她的身,还有她的心,给了她继续下去的信念,给了她相信他人的勇气。若是没有二老的帮助,没有那两件旧棉衣,单单这出摊的疲惫和寒冷就够她们生三回病,去半条命,哪里能有今天?
那碗汤的悠悠香气,让她从此最爱二陈汤。而那蒙蒙热气,至今仍能熏红她眼框。
关鹤谣细声细语和二老说了心中所想,请他们务必收下。从前她自顾不暇,可如今日子越来越好了,但凡有了一分余力,便该让他们享到半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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