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到院门口了。”
关鹤谣也觉得可惜,她一口吞下炸丸子,尴尬地抹抹油光汪汪的嘴唇,“呃…其实、其实也来得及。”
不就是亲一下吗,速战速决呗。
“来不及,”萧屹神色幽怨,语气非常坚定,“不够。”
他也不想如此草率地轻慢心上人。
这、这是要亲多久啊?!
关鹤谣脸颊发烫。此事她有责任,沉迷学习以至忘了两人约定,于是赶忙安抚道:“等过了子时,我们…我们到厨房去。”
萧屹急急抓住她手,“为何要过子时?”天一黑就可以……
露齿一笑,关鹤谣轻声说:“我想与你一起改新火。”
话音刚落,就见掬月背着、扛着、拎着大包小裹进了屋。
关鹤谣诧异,她给的零花钱哪够买这么些东西?
掬月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骄傲,答道:“不是买的。都是我关扑赢来的!”
关鹤谣目瞪口呆,这孩子出息了,还自学成才去博.彩了!不愧是纯天然的大宋子民。
宋人嗜赌,嗜到什么程度呢?
两个素不相识之人走在街上,一同抬头看了看天,再对视一眼,那么电光火石之间就要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定要赌一把“今日是否下雨”……
“关扑”则是商家利用这一社会风气开发出的赌博小游戏。
顾客压一点本金,扔骰子、抛铜板、抽签……总之是玩一些简单的小游戏。依据事先说好的规则,若是幸运,顾客就可能以极低的价格拿走商品,有时甚至是白送。
超幸运的顾客掬月仍兴致勃勃,“吕大娘子说,等冬至还要带我去玩!”因国人赌博成风,朝廷禁赌,于是只有寒食、冬至、过年各开放三日,允许赌博。
关鹤谣哭笑不得。
来了个大酒鬼不说,还一直潜伏着个小赌徒!
“酒、色、财”三惑,她家这就占了俩。关鹤谣转转眼睛,瞄向和掬月说话的萧屹。年轻的郎君眉目潇洒,若树临风,笑起来好看极了。有了子时之约,她情不自禁地看向那弯弯的笑唇上。
嗯,她可以占个“色”,齐了。
以后也甭叫“青帘居”了,改叫“三惑居”得了。
关鹤谣清点着掬月的战果,棉布一匹、撒子两把、糖果蜜饯四五包,还有绢花、香囊、画扇、头巾……最最妙的,是小竹篓里装的几只螃蟹。
两眼发光看着那螃蟹,关鹤谣斩钉截铁地对掬月说:“冬至我也一起去。”
这一年冬至,欧皇掬月带着关鹤谣大杀四方,以至于长兴坊众商家再见这两人就像耗子见了猫,那都是后话。
而此时,关鹤谣只匆匆去了厨房,兴奋地料理起这自穿越来,就没能吃得起的螃蟹。
寒食不能动火,关鹤谣也就入乡随俗做一份大宋最流行的“洗手蟹”。
这时节的螃蟹无膏无黄,也不够肥,但是刚完成第一次脱壳,胜在一个幼嫩清甜,足够解馋了。
关鹤谣教掬月处理螃蟹,重中之重就是刷洗干净,而后掀壳卸钳,摘去心、胃、腮等不能食用的部分,挨着蟹脚斩成八块,一只蟹脚连一块肉,真真正正的“大卸八块”。
如此处理过后,蟹块大小均匀,或者拼回一只完整的蟹,或者向外辐射摆放,总之怎么摆盘都美观。但是极考验厨师刀工,斩件必须稳准狠,否则会有碎蟹壳混入。若是蟹中有膏黄,也必须保证每块蟹上都带着膏黄。
宋人喜爱以橙子配蟹,关鹤谣今日却有更好的选择——黎朦子皮擦一些细屑,连带着葱花、蒜蓉、姜末、花椒粉、辣椒圈加米醋调成酱汁,这就大功告成了。
这是掬月第一次吃螃蟹。
这东西长得太奇怪了……犹豫着,她捏着蟹脚试探性地一吮,鲜甜的蟹味和咸香的酱汁同时泵入口中,惊得她无暇他顾。连忙又吮一口,舌尖挑下白嫩蟹肉囫囵咽下,满口生津。
“好鲜啊!螃蟹太好吃了!”她这辈子那十五次鱼,五次虾都白吃了!
“可不是?”关鹤谣朝她飞个媚眼,欢天喜地享用这透骨鲜,咸咪咪,甜滋滋,真乃绝味。怪不得连挑剔的清朝大吃货李渔都给了螃蟹一个“色、香、味三者之至极”的至尊无敌五星好评。
“就是长得太丑了,像个小怪物。”
关鹤谣乐不可支,其实她也一直觉得蟹长得特别赛博朋克,炫酷得很,霸道得很,要不迅哥儿也不会赞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勇士了。她由此想起一个关于蟹的笑话来,自己先傻笑一气,才讲给两人听:
说北地山民没见过螃蟹,有人偶尔得到了一只干蟹,甚奇之,以为怪物。
从此村中若有人生病,就将这螃蟹借来挂在门口,因为“不但人不识,鬼亦不识也”。村民们合计着我们没见过这玩意儿,我们这里的鬼也没见过,用这可怖怪物吓走作祟病鬼吧!(1)
掬月听得咯咯笑,也不嫌螃蟹丑了,“好吃就行。”她说。
关鹤谣欣慰极了,不愧是她家的崽,就是要这种吃货精神!
小丫头天真,好吃就是好吃,心思纯净。
另一个人却没这么天真,心思也一点儿不纯净,得了便宜还卖乖,“蟹是好蟹,可惜没有好酒。”
喝酒,这好好的一件事,硬是被他俩说成了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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