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鹤谣扶额, 她都不敢细算, 这起码好几大千分之一的概率,小丫头说“不难”?
半晌,她沉痛地搭上掬月肩膀,“我们需要加快算术的学习。”
是她没教好,孩子有点偏科了。
看来光会记个帐还是不够, 她有义务让这小家伙知道自己是多么牛批。
掬月此时犹不知怎样的黑暗命运正等待着她,仍乐呵呵地说着,“老板说是刚从扬州运来的,名字叫…叫…金…”
扬州芍药甲天下,这花又被拿来当彩头,必是珍品。
花腰如缠金带…
我的天啊!
关鹤谣心颤颤,这、这该不会是那个…
“金缠腰。”
有人帮卡壳的掬月说出了花名,却不是关鹤谣。
循声,关鹤谣抬头看去。
入目先是织着金线的红绡百迭裙,层层叠叠铺展开来。再往上是纤腰、细颈,一张娇艳无双的脸。
这位美貌小娘子扶了扶头上花冠,启唇重复道:“这芍药,叫‘金缠腰’。”
要说这一日,小娘子们自是都打扮得及其用心,衣衫鲜亮不说,袅袅发髻间也是簪花插柳、缀戴春幡的,恨不得把整个春天收在身上。关鹤谣一路走来看到不少漂亮的小娘子,可平心而论,论长相、论衣饰,竟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位。
换作平时,这般美人和关鹤谣说话,就是骂她,关鹤谣都要给个面子和她对骂两句。
可如今她没那个心思,只因为这位小娘子身边——站着魏玄。
要素过多,关鹤谣槽多无口,魏玄一脸懵比,掬月吓得大气不敢喘,三人全都闭了麦,唯那位小娘子仍是激活状态。
“你既然不识得,真是糟蹋了这名品。不如十两银子让给我,如何?”她瞄一眼摆在竹盘里的团子,掩唇一笑,“够多了,你卖几百个团子也挣不来。”
关鹤谣眯着眼睛站起身。
可惜没人家高,气势上输了一截。
但起码她能好好打量这小娘子。
她看起来与关鹤谣年纪相仿,严妆华服,周身贵重珠翠自不用说,最显眼的还是她头上的大花冠——绮丽至极,主花也是芍药,又搭配着缀满各色鲜花。
因时人爱花,珍奇的、时兴的鲜花,价比金玉。她戴得起这样的花冠,又有四名婢子前呼后拥,可见出身富贵。
管她富不富贵,都撞关鹤谣枪口上了。
“妾眼拙未认出此花,但好歹听过‘四相簪花’的佳话,想留着好好观赏。”关鹤谣假笑,“况这是家妹所赠,实不欲相让,请小娘子见谅。”
若是正经买家,卖了这花又何尝不可?掬月也必然同意。但这小娘子说话太不讨喜,惹到她了。
她本就不开心,现在更不开心了。
拼着一口瘴气,她关鹤谣今日就要舍身炸粪坑!
花冠小娘子听她语意,脸色已经越发阴沉。她根本没想到,这摆摊的商妇如此不识抬举。
“你倒知道四相簪花。”她冷笑瞥一眼衣着朴素的关鹤谣,“可你抬回家又有何用?怎么,难道你家中还有人能出将入相?”
关鹤谣心中惋惜极了,好好的美人,偏长了张嘴。
她连连摆手,皱起眉毛,蓄起泪光,一幅无比惊讶羞愧的样子,“小娘子羞煞妾了!妾是最卑贱的商贾,哪里敢肖想什么…什么将相,不过、不过是沾沾喜气罢了!”说完低头抹抹眼角。
果然,比起她这拙劣的演技,花冠小娘子的反应更真实激烈,尤其是听关鹤谣说什么“卑贱”“肖想”,她眼中都要喷出火来。
哈哈,猜对了。
她这通身的富贵,便是很多官宦千金都比不上,可官商殊途,她既与魏玄一起,便很可能也是出身商贾之家。
先挑衅,再造势,关鹤谣有时也精于茶道。她一把搂过掬月,两人做抱头默默流泪状。
应该是花冠小娘子一行人太显眼,他们这骚乱引了不少人驻足,便有那懂行的主持正义,“金缠腰可遇不可求,品相好的甚至能值百两,怎么十两就想打发人家?”
关鹤谣听了,哭得更惨了。
奶奶.的,不懂行情,差点被忽悠。
“对啊,还要强买,这小娘子都说了不卖!”
“这不是仗势欺人吗?你是哪家的娘子?”
那花冠小娘子再跋扈,也受不住这么多人指指点点,当即白了脸,红了眼。
眼看场面要失控,魏玄终于开口,他拽拽那红绡大袖,轻声劝慰道:“何必就要这一盆,我们去寻更好的。”
“二郎!”对方带着哭腔嗔一声,“我好不容易找到入眼的…你看呀,我头上的芍药都要蔫了,我就是为了把它换下来才撑着逛这么久啊!我都要累死了!”
魏玄叹气,如何不知道她执着于这“金缠腰”的好意象,确实是在和她商户出身过不去?被关鹤谣戳到痛处,这下更要不依不饶了。
关鹤谣则是目瞪口呆。
敢情您戴着花冠出来,就是为了把它逛蔫再换新一轮鲜花?
这是什么完美自洽的神仙逻辑?
花冠娘子扭过身子再不说话,是魏玄赔了礼,又问掬月这花从何处所得,而后将桔红团包圆了。
关鹤谣神色平静地接过那块不小的碎银,看着魏玄好声好气哄着人走了。
啧啧,这二表哥可以啊,不知怎么让关燕语惦记上他,又想要娶她,这边还哄着个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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