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鹤谣确实没有证据,这也是青娘敢做下这事,又能如此嚣张的根本原因。
她死不承认,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轻轻推开护在她身前的阿虎,关鹤谣上前几步,“证据马上就有了。”
青娘一噎,愣怔着停下叫嚣。
“青娘姐姐可知,这糟卤里有十几味香料,是我家传秘方,味道是独一无二的。”
“那又如何?”青娘冷冷偏过头去,“知道鹤厨娘手艺好,不用与我炫耀!”
“非也非也,我不是这个意思。”关鹤谣给大家展示重新扎起的糟卤袋子,“大家看,我这一坛整酒糟混着好几斤酒吊着,如同个西瓜似的,得双手才能提起来。”她特意把声音拉长,“犯人呢,犯案时要把袋子提出来妥帖放好,再解开绳子,再放入脏东西,再扎好口吊起来。绳子本扎得紧,里面又是糊状,一不小心就要撒。这么一番功夫下来,加之心虚慌忙,犯人袖上身上必然要沾上一些汁子。”
走到青娘面前直视她双眼,关鹤谣随手就拿现世的先进经验诈她,“你可知,府衙中都会驯养捕犬?那鼻子可灵了,任何气味只要闻过一次,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与之相关的犯人。但凡你衣衫上沾染了一丝糟卤味道,糟卤汁子又留味最久,就算洗过了它们也能闻出来!我已经让人去你房中把你所有衣物拿过来,咱们这就去见官!”
青娘被她左一句“犯人”,右一句“犯案”唬懵了,蓦然听到“见官”更是慌不择言,“怎么你说见官就见官?鹤厨娘太大惊小怪!”分明已经忘了刚才明明是她自己先提什么“公堂”。
与她满面惊惶相比,关鹤谣倒是轻松自在得很,她重回案前斩鸡。大刀直斩,斩一刀说一字,于是这四个字被她说得杀气腾腾,“你、投、毒、啊!”
“投毒?!”天大的罪名砸得青娘扯着嗓子喊,“什么投毒?!不过是一把泥——”她猛然收声。
满室死寂,旋即哗然。
“你怎么知道是泥?!”
“自出事这膳房就不许人进出,鹤厨娘可全程未提一个‘泥’字!”
“怎么不是投毒?今日是一把泥,明日就是一把毒!”
“哎我早就知道这青娘心气太高,没想到她……”
青娘惨白着脸张张嘴,喉咙中赫赫作响,但再说不出话来。
关鹤谣终于又笑了。
智商这么低,气性这么大,就不要学人家宅斗了。
和你斗,草履虫都能活到大结局。
她那曾染冷霜的眸子化了冻,蕴着愉悦和狡黠与齐院公和孟监司对视一眼。
水落石出。
齐院公气得翘着胡子训斥青娘,孟监司跟着敲打屋中众人,还有那青娘的哭喊和众人的窃窃私语。
但这些都和关鹤谣无关了,她终于能安静做菜了。
她处理好鸡肉让阿虎拿去吊汤时,在地上撒泼打滚的青娘也终于被降伏,由三个婆子架走了。
关鹤谣长出一口气,换了刀案,按住一根黄瓜。
“没想到没想到啊,鹤妹子,你是真有办法。”孟监司咂咂嘴,像是第一天认识关鹤谣。
关鹤谣说想要亲自和青娘对峙时,她还担心关鹤谣应付不来。明明是个年纪轻轻、矮她大半头的小娘子,现在看来,当真不能小觑啊。
关鹤谣抿嘴一乐,手上蓑衣花刀法使得飞快,“是她自己沉不住气。”
不过是玩了点心理上的小手段,声音干扰,语言诱导,逼着青娘越来越紧张焦躁,也正好赶上她那个暴脾气,这才奏效。
关鹤谣手中刀干净利落地剞下。
切而不断是为“剞”,顷刻之间,黄瓜上已被梳齿般细密地剞了一百多刀,刀刀均匀,深而不透。看得孟监司又赞好,“哎只是可惜了你的糟卤汁子,放了那么多料。”
“其实只放了酒糟和酒,什么独门秘方,捕犬闻味都是骗她的。”
“啊?”
“真话假话掺着说才最唬人呢!就像这花刀,有虚有实嘛。”憋着笑,关鹤谣将黄瓜翻面再剞一遍,两次刀法,一直一斜,互相交叉。
提着黄瓜两头拎起来,何止一片未断,连碎屑都没有。这最脆生水灵的菜,却如弹簧一般被抻开,足有之前两倍多长。
“孟监司,”将黄瓜盘到玉碟里,关鹤谣软下声音,“之前说什么‘投毒’,不过是诈她承认过错。您也看出来了,这只是些许嫉妒心作祟,实在没那么严重。府中小惩一番也就罢了,可不值当惊扰主家,又闹到官府去。还有那两个小厨婢,只是被利用而已,您看……”
青娘再可恶,也只是普通百姓,并不是她关某人的阶级敌人啊。
此世尊卑分明,青娘只是贵族家的仆从,千万别因为这么点事儿被下大狱了。
“行啦,知道你心软,放心吧,我有数。”
孟监司笑着瞟她一眼,就盯着那如碧蛇盘卧的黄瓜移不开视线了,啧啧称奇着端去与别人看。
第52章 菊花茄子、素燕窝 整道菜如同一位来自……
信国公府里主要的五间大膳房, 厨司独占三间,果子局和蜜煎局共用第四间,香药局和茶酒司共用第五间。
关鹤谣一进果子局的膳房, 就被蒸青团的腾腾热气糊了一脸。
蜜煎局章监局不在, 只果子局李监局在。她最是眼尖,笑呵呵从里面走出来迎。不过几日未见,李监局的脸竟又圆润几分,想来寒食没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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