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鹤谣检查了鸡汤,又去厨房指导了一圈工作,兜兜转转再无事做。
不想浪费这大好天光,关鹤谣试探性地问小九,“郎君书房在哪?可否借来一用?”
“自然,郎君说这院子您随便逛,请随奴来。”
小九便引着她走,虽说这院子不大,但关鹤谣一路竟没看到人,于是小九解释道:“郎君好清静,身边只有奴和两个粗使厮儿,还有一个马夫。”
这骄傲的语气,就差替他家郎君把“洁身自好”刻在脸上。
到了正房东侧的书房,小九替她开了门,便在门外站定,关鹤谣一进去,他又贴心地关上了门。
关鹤谣静静打量萧屹的书房。
倒是极有他的风格,家具器物没有多精致,却处处透着大气朴拙。
走入一个人的房间,就像走入一个人的人生。
关鹤谣不自觉郑重起来,轻手轻脚绕过分隔内外间的山水大屏,走到了桌案边。
宽大的桌案上书册散乱,一方古雅的随形砚中陈墨半干,笔也随意搭在一旁。
如同窥探到一个可爱的小秘密,关鹤谣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却见烛台边一小沓纸码得整整齐齐,原来是萧屹“翻译”好的食谱。
她拿起来一一看过,脸上笑意更盛。
青瓷小熏炉中隐约散出松香,被萧屹生活的气息密密包围,关鹤谣心情极好地“吧唧”一口亲在那沓菜谱上,而后落座,埋头开始画图样。
再过十天就是立夏,金陵城习俗是立夏吃豌豆糕,她要尽快定制些好看的糕饼模子。
兔子小猫,Q版的如意金锁,各种花朵形状……画着画着,国家一级简笔画大师关鹤谣就收不住了。
她一想立夏连着四月初八浴佛节,不如再画一套“佛八宝”的糕饼纹样,说不定会有人家买去供佛呢。
如是她画好了双鱼,画好了莲花,可剩下的什么法螺、宝伞却繁复得多,正在抓耳挠腮之时,忽听得一阵脚步由远至近疾来,推门声响起的下一个瞬间,萧屹就从屏风后闪了出来。
他穿一身朱漆山文轻甲,戴着金色的凤翅兜鍪,每一片闪亮的甲鳞都满刻着飞扬意气。
关鹤谣欢喜起身,声音甜得腻人,“乖侄儿,你回来啦!”
疾走中的萧屹脚下一滑,硬生生刹在原地。
胸中一口气险些岔到天上去,他半晌才缓出一句委屈的“…阿鸢……”
“叫姑姑。”
“……”
看着萧屹一脸抵死不从,关鹤谣又舍不得逗他了,笑得花枝乱颤走过去。
她踮脚解开那兜鍪的系带,将其摘了下来。想着萧屹居然都来不及卸甲,就打马穿过大半个金陵城回来见她,一颗心就被他毛绒绒的凌乱鬓发搔得痒痒的。
她戳一戳萧屹硬邦邦的胸膛,“快去把盔甲卸了,抱起来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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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虎瞪着偏厅紧闭的门,敢怒不敢言。
他听说萧郎君在军营里长大,向来是不喜欢人近身侍候的,怎么今日单让鹤厨娘留在屋里侍膳,还不许别人进去帮忙。
这不是欺负他家鹤厨娘吗!
哼!
什么人呐!
咒他以后讨不到媳妇!
端着空空的食盘,他气呼呼地大踏步走了。
偏厅里,饭桌边,萧屹正小心翼翼给未来媳妇盛汤。
第77章 烟笼芍药、小调.教 萧屹终于不管不顾……
虽然大膳房送了丰富的菜色过来, 但萧屹自然要先尝关鹤谣做的那道“二色蟹肉圆”。
砂锅在炉上用小火煨着,随着热气不断输出扑鼻的鲜香。
清澈的鸡汤飘着星星油花,浸得那笋片透亮, 鲜蘑润泽。最可爱的是一白一黄两种蟹肉圆子, 圆滚滚地一个挤着一个,头顶一小撮青青芫荽。
萧屹先喝了一口汤。
鸡汤可能会有的肥腻早就被清甜的蟹肉强势破解,独留下一味“鲜”。素菜中最鲜的笋和蘑菇又倾情加盟,将这鲜味无限放大、延长,一股脑涌上舌尖。
一勺鸡汤, 热腾腾,暖融融。
这鸡汤烩菜的滋味,让他回想起关鹤谣第一次做给他吃的饭菜——那一碗梅花汤饼。
那时, 他未敢奢望有一天能和她坐在自己的院子中一起用餐。
萧屹不禁看向关鹤谣。
而关鹤谣正吃得两腮鼓鼓似松鼠,一幅在别人家尽情蹭饭的兴奋嘴脸。
她咬一口酒醋肉, 嗷嗷浓油赤酱肉软烂,肯定是孟监司做的,这道菜数她做得最好;舀一个馄饨,嗯?鸡肉核桃馅儿?倒也别致, 这形状一看就是曲厨娘包的。她是南方人,包馄饨可讲究要让皮薄如蝉翼, 煮熟之后微皱的面皮就像雪白轻盈的绉纱, 透着里面粉粉的肉馅。
吃了一圈儿, 她也回归自己做的那道蟹圆子。
这道菜的精妙就在于蟹圆做成两种颜色,并不单单是为了好看,亦是为了区分两种完全不同的口感:白蟹圆加了较为粗糙的豆面,口感扎实,还带着些许沙沙的质感;而黄蟹圆加了藕粉, 所以是细滑Q弹的。
关鹤谣盯着双色圆子看了又看,终于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先吃了个黄的。
蟹肉未像做虾滑、鱼丸那般捶打处理过,本来不该如此弹滑,但是却在藕粉这个外挂加持下,变得滑不溜丢,让人险些咬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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