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呀,这要是放到以后…”她捧着一个莲瓣纹青瓷碗连连咂嘴,碰都不敢使劲碰。
青如玉,明如镜,胎质细腻,釉光莹润,在国博都没看到过这么好的。而在此处,这个品相却只是基础操作。
“小心些搬啊,小心些,这些可都是国宝啊,都是我的命啊!”她西子捧心般蹙眉嘱咐,差点涕泣涟涟。
毕二应下,小心地拎起箩筐就往后院走,心中却百思未解。买了百十件碗碟,窑厂给让了价,一个碗还不到二十文,他一天的工钱都能买三…四个,东家娘子居然担心得都要哭了。
哎,她一定是最近太累了!
可不是嘛,东家娘子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他就这么叹息着,一边和掬月洗碗,一边和她絮叨,两人都恨不得再长出几双手帮关鹤谣。
其实关鹤谣忙是忙,却不乱,也不慌。
她列了待办事项,分了优先级,这边店铺改建,那边采买食材,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而且她惊喜地发现,其实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组建出一支超级优秀的团队!
她本人自不用说,主力dps,疯狂输出。
掬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无论是厨房还是账面,什么忙都能帮上,妥妥的全能辅助。
小胡——智慧型英雄。他年纪轻轻,却拥有丰富的开店经验,又熟悉市场行情,出去采买就没吃过亏。
毕二哥能做粗重活计不说,还可以看家护院,威慑心怀不轨之人,俗称“肉盾”。而且他以前走街串巷做零工,人脉颇广,这次物美价廉的泥瓦匠就是他找来的。
我们真是都拥有光辉的未来啊,关鹤谣作为队长简直不能更骄傲。
她今日做了腌香椿、茭白脯和紫苏姜,都是正当时的便宜菜蔬,打算充作送给客人的免费小菜。
这几样小菜制法极简单,关鹤谣索性让毕二和小胡也看着学。他们虽然主外,但对厨间之事多些了解总是好的。
这就又忙到天黑。
关鹤谣拿剩下的香椿连着五花肉片和豆腐一起炒了,再加水熬成汤下了棋子面。
哪怕此时的香椿已不太嫩,却仍有着独属于春山的味道。香椿最配豆腐,一口鲜,一口软。本是素淡的口味,但有了五花肉和芝麻油的浓香,又非常之解馋。
四人围坐桌边呼噜呼噜吃完,就各回各家。
关鹤谣和掬月以及毕二出了院门,回头见小胡倚门笑着摆手送他们,想到他晚间孤零零在这院中,她心生不忍,“你一个人害不害怕?”
他才十四岁呢。
小胡脸上似仍带着汤面熏出的热气,他一歪头,“不怕呀东家娘子,这里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关鹤谣闻言一愣,转瞬一笑。
孤单、伤病、黑暗,虚无缥缈的鬼神精怪,所有这一切,都没有人心可怕。
她安心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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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的高强度工作让关鹤谣神思激昂,不知疲倦,可这瘦弱的身体到底有点拖后腿。
这一日她再到万壑园时,终于如了萧屹的意,累到连自己据理力争、丧权辱国换来的“只做一道菜”的权利也放弃了,径直去了书房摸鱼。
她看了一会书,画了一会图,吃了一会零食,困意上涌,便躺到美人榻上小憩,但一听到萧屹脚步声就醒了。
关鹤谣觉得自己多少也学来了萧屹的绝技,起码可以听声辨出他的脚步,沉稳又迅捷,一步步都应着她血脉的鼓点。
她本欲装睡,可惜额头被萧屹手指碰到就破了功,闭着眼漾出个大大的笑脸,猫儿一样抻了抻四肢。
榻边人轻声问:“吵醒你了?”
“早醒了,是你这榻太舒服了,我起不来。”
“我害的你在衣柜里睡了半月,赔个榻也是应该。”
关鹤谣便将脸埋到桃色的软枕里笑。
她知道这是特意为她备下的,连同着那些椅子上突然出现的绵软靠垫,还有桌案上精巧的香盒和花器,各式的糖果和蜜饯。
说到底,萧屹根本不是会在书房里摆睡榻的人,更别提是一架遍布雕花和螺钿的美人榻…这一股子奢靡慵懒,与整个空间格格不入。
但是,关鹤谣被这种突兀感完美地取悦了。
从前以为他是犬系,现在看来可能是爹系……
“赔个榻就够啦?你要赔我的可多了。”懒洋洋翻个身,关鹤谣终于舍得睁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从这个视角看去,萧屹显得更加高大,柔软的常服也被他穿得英挺。他目光里蕴着的笑意如同山间晨岚一般溢出,慢慢包裹住关鹤谣,她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仍如在梦中。
她一时之间只顾看着萧屹,却不知自己构成了一幅怎样的美人春睡图景,正被对方尽赏。
关鹤谣健康又舒展的姿态让他的心被满足和自豪所充盈,这是他良好地照顾了意中人的证明。
他的阿鸢就应该这样,红润的脸颊像是有嫣霞凝在了上面,被最好的丝缎软衾簇拥一朵花一样簇拥着,而不是蜷在一个冷硬的大衣柜里。
“我还应赔你什么?”
不可否认,他对这种照顾上瘾了。
关鹤谣也配合地顺竿爬,掰着他的手指头数,“你砸坏的那棵玉兰树啊,给你做的衣服啊,你喝的酒啊,为了、为了你摔的杯盏啊……好多好多!都得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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