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月开心得脚步飘飘, “只要你喜欢就好啦, 都是为了给你过生辰。”
五月二十,今年正好赶上夏至。
这一天是关鹤谣的生辰,或者说——是原主的生辰。
关鹤谣本人的生日其实在秋天。
但她想着,这本就该按照身体降生的时间算,况且占了原主的身体, 自然该给人家过生日,于是从此就过这一天。
掬月居然偷偷联合毕二和小胡为她张罗了一番。
打烊之后,她为关鹤谣擀了长寿面, 还送了一条她亲手做的发带,绣了几朵歪歪扭扭的小花。毕二和小胡则合伙送了一柄小刀, 用来削水果非常顺手。
关鹤谣想起今日种种,心头温暖,一路牵着掬月说说笑笑往家走。
行至关府西偏门,她照常把一包蜜饯塞给守门的乔婆子, 对方却突然反扣住她的手,靠过来低声说了一句“二娘子, 小心。”
关鹤谣的笑容瞬间凝滞。
饶是有了这一句的提醒, 看到自己小院门口站着五六个婢子、婆子时, 关鹤谣仍是惊悸不已,这样的阵仗可从未有过。
“二娘子这是去哪里了?让我们好等。”为首的婆子径自上前,无礼无节,开口就语气不善。
关鹤谣认识她,是继母身边最得力的那一个。
“石嬷嬷, 今日是我生辰,便去街上吃了碗面。”关鹤谣强打精神扬起笑脸,“你们也是来给我过生辰的?我就知道母亲大人惦记我,肯定带了礼物吧?”
她满目天真地围着对方转了一圈儿,连着声问“礼物在哪呢?在哪呢?”
石嬷嬷的脸更僵了,可她也没法接话,只能生硬道:“不是有一个小丫头一直跟着二娘子,人呢?”
关鹤谣垂下眼,“前几天让人贩子给拐跑了,找不着了。”
石嬷嬷气急。
大娘子交代要按住那个小的,才好摆弄这一个,怎么说拐跑就拐跑了?
罢了罢了,先带过去再说。
听得石嬷嬷要带她去见关旭,关鹤谣心里“咯噔”一声。
不会真的这么迫不及待,在她可以成婚的十七岁生辰当天就张罗着把她嫁到魏家吧?
她稳住心神,说着“既然是去见父亲大人,请嬷嬷容我换身衣裳”,随后在两个婆子的监视下进了小屋。她换上一身最好的衣裙,又装作翻找外衫的样子,把枕头下的琥珀手串捞出来藏在了身上。
明夙院正厅里端坐着礼部侍郎关旭,和他的继室郭氏,郭丝淼。
关鹤谣低头快走两步,行了一个极其恭敬的深礼,温声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孩儿前来听训。”
放眼整个金陵城,可能都没有谁家的儿女礼节像她这么到位的,毕竟连皇子公主叫官家,都是一声亲昵的“爹爹”。
可关鹤谣做起这些事情毫无心理负担,甚至有点愉悦。她这样做派,一是韬晦自保,二是...座上二人本就不配为人父母,更不是她关鹤谣的父母,所以其实受不得她这样的大礼。
只要想着这样可能让他们折福折寿,她就恨不得再给他们磕一个。
关旭看着低眉敛目的女儿,一时有些恍惚。
竟是越来越像了......声音、容貌,就连这样柔婉的情态都如出一辙。
郭氏也愣住了。
她要看到关鹤谣的手被酱醋染黄,要闻到她衣服上熏的全是油烟味道。
她要让关旭看到一个满身粗糙庸俗的市井丫头。
而绝不是...现在这样的!
天知道下人来报这小蹄子去街上摆摊时她得意了多久。“拦?我为何要拦?”当时她大笑着对下人这样说。只是任她自生自灭,她却自甘堕落,有什么理由去拦着?
抛头露面在外面摆摊,不多久就会成为一个粗鄙的商妇。等时机成熟,她就将这有辱家门的勾当与关旭一说,关旭必定震怒着将她赶出去,甚至打杀了也不无可能。
这些年关旭对二女儿不闻不问,就这么在小院里养着,郭氏迷惑不解又憋着一股气。
拔了这根眼中刺——郭氏觉得没有比这更快意的事情了。
十几年过去,郭氏还是经常想起那个女人——整日装模作样的琴棋书画诗酒花。丈夫的宠爱,华贵的衣饰,下人的尊崇......所有这些她都视若无物,只知道守着她的女儿,却还是勾得表哥对她念念不忘。
郭氏一辈子八成以上的心力都用在揣测关旭身上,此时瞥见他的神色,更是愤恨地绞住手中帕子。
该死的小蹄子,为何不但没有枯萎,还开成了秾艳欲滴的花?单这身段和脸蛋,岂不是把她的语儿都比下去了?
“二娘子,你去哪里了?”郭氏心中未等关旭开口,就率先质问起来。
关鹤谣就按照刚才回石嬷嬷的套路再来了一遍,只是语气更谦卑可怜,话还说得结结巴巴的。
哼,不过长得好些,说到底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货色。郭氏心里一哂,“就算是过生辰,小娘子家家的也不要贪嘴去吃街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吊眼薄唇,分明是个刻薄的面相,偏偏总喜欢摆出一副温柔端庄的样子,可这副面具在关鹤谣面前总也戴不住,永远有几道尖酸的裂痕。
“再说了,你总这样出去,被人家知道还以为府中亏待了你。”她转向关旭道:“表哥,二娘子每月的份例,她那小丫鬟可都是好好地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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