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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幼时感冒着凉时,喝的就是妈妈做的这样一碗神仙粥。
    因为她嫌葱姜味辣不愿意喝,所以妈妈会放一粒红枣和一粒枸杞哄着她,再给她唱那首被她们母女俩篡改了下半段的歌诀:“一把糯米煮成汤,七根葱白七片姜。一粒红枣是妈妈,陪着枸杞小阿鸢。”
    关鹤谣就会被逗得大口大口喝粥。
    她总会将红枣和枸杞留到最后,开心地拨弄着一大一小两个红点儿,很郑重地和妈妈说:“阿鸢和妈妈永远不分开。妈妈去哪里,阿鸢就去哪里!”而妈妈会摸摸她的头,“好,阿鸢去哪里,妈妈也去哪里。”
    左婆子没好气地敲了敲案,关鹤谣才惊觉自己居然无意中哼唱出了歌诀。
    她动作隐晦地擦擦眼角,收收心继续抄写,渐渐沉入经书之中。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是为地藏菩萨。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是他发下的本愿。
    《地藏菩萨本愿经》——从吕大娘子那里,关鹤谣知道了这是助人消业积福的无上经书,老两口经常诵读。她也知道,这更是一本孝经。地藏王菩萨于过去世数度救母,能为了救母亲散尽家财布施,能为了见母亲出入地狱,此乃大孝。
    地藏王菩萨最后救出了母亲,真好啊。
    关鹤谣不禁抬头,去看那千叶青莲花座上的宝冠庄严。她没有那般无量的功德,没有起死回生的神力。如果佛祖垂怜,只让她再见妈妈一面就好了。
    去世五年,她竟然一次也没来过关鹤谣梦中。
    *——*——*
    萧屹站在一个纯白色的奇怪房间中。
    他周身上下都在滴水,还疼得快要散架,可他无暇自顾,全部的注意力都被一个恸哭的身影吸引。
    那个纤瘦的身影伏在床上,正悲痛欲绝地放声大哭。
    她的每一声哭喊,都像是被激流裹挟的石块狠狠刮伤他的脸,像是淬了毒的箭镞洞穿他的心脏,让萧屹觉得自己的魂灵都与她一同痛苦地颤抖起来。
    他下意识地上前几步抬起手,不知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一句:“阿鸢——”
    萧屹猛然睁眼。
    “郎君!郎君!”小九喜极而泣,扭头去喊:“殿下,殿下!郎君醒了!”
    赵锦大步行至床前,“快去请二舅舅和你爹爹过来。”他长舒一口气,看着萧屹脸上的血痕,眼眶通红,“可算醒了,你躺了两天了。舅舅一直守着,我刚把他替下来他就又去找郝相公他们吵架了。”
    萧屹挣扎发声,说出的字句像被河沙磨过,“郝相公——”
    “放心。”赵锦知道他想问什么,手抵着他胸膛将人按回去,“有你昏迷前给出的河底淤泥景况,郝相公已经决定以三段埽合龙。我觉得他当时要是再不答应,舅舅就要把他踹进河里堵堤了。”
    他故作轻松地露出如平日一般玩世不恭的笑,只是微抖的语气暴露了真实的情绪。
    他第一次见到萧屹那么虚弱的样子。
    萧屹被从河里拽出来时就像是一个破碎的傀儡。沙石划出的无数伤口被浑浊的水泡得翻卷,粗壮的绳子将他的肩背生生勒出淤痕,又磨得血肉模糊。他一边咳嗽一边呕吐一边描述河底情况直到昏厥。
    然后赵锦又第一次见到了二舅舅那么暴怒的样子。
    他像是一头护崽的老虎,以惊人的气势和极致的哀恸把河北诸官一通痛骂,连郝相公也没有放过。混乱的堤坝上,数百人噤若寒蝉。
    “我去堤上看过,新的埽台大致还有三、四天才能建好,然后才能开始卷埽。你好好休息,这些常规的工事就不要操心了。”
    萧屹点点头,“我睡了两天,今日是廿一?”
    “是。”
    “...错过了。”
    “错过什么?”
    萧屹低低说:“阿鸢的生辰。”
    “你啊,”赵锦无奈地扯扯嘴角,“你就是不昏迷,也没办法回去给你家小娘子过生辰。”
    萧屹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
    赵锦所说他自然知道,可是哪怕只能在那一日想一想她,遥祝她生辰快乐也是好的。
    赵锦看他这副样子实在好笑,掰开他的手塞进去一张小字签,“今日刚收到的。”
    这一张对折的小小字签,从信封里掉出来的时候赵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放心,我们都没看过。”
    手上也缠了绷带,萧屹费了一番功夫打开字签。
    只有八个字,却神奇地抚慰了他周身数不清的伤痛。他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只知道赵锦终于笑出了声。萧屹只当没听见,将字签小心地藏到了枕头底下。
    赵锦的下一句话他却是听进去了,也衷心如此期望——“希望这一次能合龙成功,我们都能早日回家。”
    *——*——*
    “不辛苦,”关鹤谣僵硬地回答道。
    她神情戒备地握着那杆笔,宛如握着一把剑,“为姨母尽孝心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她就虚虚看向桌上的经卷,执着地拒绝和魏玄有半分眼神交流。
    怕什么来什么。
    昨日未见到魏玄,她还很庆幸,没成想他这么一大早过来了。还说着什么也要替“小姑姑祈福”,把两个婆子赶出了这佛堂。
    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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