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屹反客为主侧身压住她。
“我怎么会不心疼你?我舍不得你有一点难受。”
粗重的呼吸喷在关鹤谣后颈,“……所以,让我帮帮你,好不好?”
萧屹的天气预报又应验了。
夜风吹来雨丝,淅淅沥沥打到屋檐。
“冷不冷?”他问。
稀薄的理智勉强理解了这句话,关鹤谣无力地摇摇头。她被熔在一个炽热的火炉里,怎么还会知晓寒冷为何物。
关鹤谣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架乐器,大概是琵琶,或是月琴、柳琴……总之,是那种能被整个抱在怀里的,正被萧屹弹奏着。
她是一架生涩的乐器,萧屹也是一个毫无经验的乐手,但是对彼此的珍视和爱意是最好的助力。试探着,练习着,询问着。
轻拢慢捻抹复挑,带出弦鸣娇娇袅袅,合奏出一曲如泣如诉的乐章,直入渺渺云霄。
被轻声唤回神志,关鹤谣渐渐聚焦的视线中,正是萧屹锁骨上的小痣。
她忽然想起自己很久以前做的那个梦——汹涌波涛中,有一个小小身影在奋力挣扎,那人锁骨就是有这样一颗痣。
现在想来,那也许是原主被救时的记忆,冷不丁闯入她脑海里。
那份记忆居然莫名真实。
冰冷的河水,凄厉的尖叫……更重要的是,被抱在怀里时的温暖和安心,正和她现在享受的如出一辙。
她伸手摸摸那颗小痣,满足地合上眼帘。
*——*——*
关鹤谣之前并非搪塞萧屹,找个更宽敞的铺面确实是她下一步目标。
这间铺子到底不是适合用作食肆,每日都因为等位流失不少顾客。
这一日夕食时,关鹤谣就边吃边和众人说了接下来的想法。
“我已经托牙人去打探铺子了,咱们这几天可以开始收拾收拾。”
“这间铺子也留着,我准备把这里改装专门成卖熟食和点心的小铺。”
众人都点头,说专卖小铺这个注意很不错。
之前食肆渐入正轨,她们就又把油焦面和米花糖那些糖果业务捡了回来,时不时卖一卖,很受欢迎。
同样受欢迎的还有门口大锅里的卤味,有不少人专门来买,买了就走,对于店家来说简单又挣钱。每天的流水计算下来,它们居然占到了很大一块。
“只是做糕饼什么其实挺费时间啊东家娘子,咱们去了新铺子还顾得上这边吗?”小胡问。
毕二也说:“处理那些卤味的肉什么的也是哩。”
他至今记得曾有好几天,自己整个下午都在给鸡爪子剪指甲……
好痛苦,后来看自己的手都像鸡爪子。
“所以要再雇人,至于雇谁——”
关鹤谣笑道:“我都想好啦。”
*——*——*
作为一个有少女心的年轻姑娘,关鹤谣最喜欢的季节是春天。尤其江南的春天是如此柔软多情,早莺暖树,处处芳菲,让她这个北方人心醉不已。
可作为一个厨子,她最喜欢的季节还是秋天。
鲜肥的水产,满枝的硕果,养得膘肥体壮的鸡鸭牛羊,都成了这个季节最美好的馈赠。
丰富的食材意味着丰富的菜品,这几日食肆里饭香四溢,引得食客们齐齐称赞。
“小娘子这‘雪花蟹斗’某就没在别处见过,好吃又好看,还有吗?再上两个。”
关鹤谣歉意一笑,“总共就做了一锅不到三十个,现下已都卖出去了。”
这道菜比她之前做过的七星蟹还费事。
七星蟹不过是将蟹肉和蛋白混合蒸,这一道虽然主要也是这两样食材,却要将蛋白先打发,小心地用小火蒸成蛋白垛。
做法繁复倒也值得,因为雪花蟹斗最后的成品比七星蟹好看。
红彤彤的蟹斗上盖着一朵白云,批薄的火腿片和碧绿的香芜摆成花,相映成趣。
关鹤谣是想着趁着时节赶紧吃蟹,今日才忽有了兴致做这么麻烦的一道菜。
单打发蛋白这一样,就是身处没有打蛋器的此世的噩梦,更别提蟹斗里填的蟹粉也是要先剥现炒的。
“蟹粉加了猪油炒,再用黄酒和鲜鸡汤勾芡……”
关鹤谣如此这般和食客讲了讲,对方啧啧称奇,连说不容易不容易,这么细致的菜很快售罄,店家无法再补也是情理之中。
想起蛋白松软的口感和蟹粉的鲜香,食客意犹未尽地把摆盘的火腿花吃了,和同伴确认后道,“那就再来一盘红烧甩水!”
“好嘞。”关鹤谣应着回了后院。
“甩水”是指鱼尾。
关鹤谣极爱南方这个生动可爱的叫法,仿佛这样叫着,就能在脑中勾画出一尾活蹦乱跳的鲜鱼。
关鹤谣选的都是上好的青鱼尾,因青鱼尾最丰腴肥美,正如常言道“青鱼尾巴鲢鱼头”。
这道菜做起来就简单多了。
鱼身留着腌咸鱼,关鹤谣只切下鱼尾。
她用利刃将鱼尾从中对剖形成两半,又在每半上直斩两刀。一条大鱼尾尾梢相连,尾鳍未损,但是已经如扇子一般平铺展开,每一片鱼尾就像一根扇骨。
那边油锅里猪油烧熟时,正好将鱼尾整整齐齐一遭推入锅中。
“滋啦”一声,锅中爆出一阵小小水雾,猪油的香和鱼的鲜同时飘出,关鹤谣深吸一口气,将鱼两面煎至金黄后便加酒、酱进行焖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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