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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骑着马?今夜街上正乱——”
    小九噗嗤笑出来,“郎君那么大一个人啦,您别总担心。”
    “能不担心吗?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你个小家伙懂什么?”
    关潜没好气地锤了锤少年郎的头,“再说,松澜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可别再受了什么伤。”
    此话一出,小九无言以对。
    郎君确实常常受伤,否则二郎也不会让他这个军医之子做郎君的厮儿。
    萧屹身体强健,除了幼时落下的咳疾,极少生病。偏偏七灾八难挡不住,受伤是家常便饭。
    其受伤频率,就算在关潜这个将门之后看来,也未免过于频繁,他没少跟着担惊受怕。
    一队二十来人,若是只有一个人挂彩,那就必然是他。
    这自然是与萧屹凡事冲在最前头有关。且他锻炼刻苦,常与刀枪为伍,免不了磕碰。
    可剩下那些什么好好走着却被蛇咬、去火器营送个文书赶上火药误炸、还有野猪绕过好几个人直接朝他撞去这种……
    关潜扶额,长叹一口气。
    若不是他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神魔,都要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就是人家常说的“命格凶险”“天煞孤星”之类了。
    *——*——*
    关鹤谣望进月照温驯的大眼睛,又机械而呆滞地将视线转向它躁动跺着的蹄子,以及空空如也的鞍鞯。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该好端端的在家里宴饮?
    没事的。
    不要瞎想。
    关鹤谣定定神。
    就算他在这里,也可能是跑去哪打水了,所以才没看到。
    可是,火场、被救出来的孩子,还有……孤零零的月照,这几个简简单单的词语一组合,仍然让关鹤谣难以停止一个可怕的猜想。
    指尖抠进掌心,被恐惧和寒冷剥夺了所有知觉的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忽有推门声,从这户住家中疾跑出一个人影。
    正是慈幼局的乳娘李嫂子。
    她刚将几个襁褓幼儿托付这家暂时照顾一下。
    李嫂子立时看到白马边的关鹤谣,慌忙一把抓住她。
    “鹤妹子,你家郎君出来了吗?!”
    月照弯下脖颈,抵住瞬时脱力的关鹤谣。
    马儿濡湿的鼻息打在脸上,唤回她的神志。
    “……没看到。”她咬着牙说,心如坠冰窟。
    李嫂子惊叫。
    “还没出来?!天啊天啊怎么办?”
    “嫂子。”关鹤谣反手抓住她,“他进去多久了,里面还有孩子?”
    抓着自己的手不住地颤抖,而那手的主人脸色煞白,在通亮的火光中都映不出半分血色。
    “还差一个!还差小胜没出来呀!”
    李嫂子捶胸顿足,愧疚自己数漏了人,才害得萧屹又一次进了火场,到现在还没出来。
    “嫂子,你别急。”关鹤谣语速极快。
    “和我说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那双时常带笑的眼睛如今一片赤红,李嫂子万般过意不去,觉得无颜面对她。
    只是听着她的话,不知为何也稍微冷静下来。
    她快速把事情讲了一遍。
    其实火情被发现得还算及时,她有着充足的时间把三个屋子的孩子们全叫出来。
    有两个在火场里跑散了,也被看见浓烟赶来的萧屹救出来了,算得上有惊无险。
    但是有一个孩子罹患喘病,受惊背过气去,李嫂子赶忙将他送到临街郎中处。
    折腾一番再回来一点人数,才发现其实少了一个季小胜。
    所有人都慌了。
    与季小胜同屋的孩子说,听到乳娘喊“着火了”,小胜明明是第一个跳起来跑出屋的。大家便都以为他一直跟着的,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出来。
    此时火已经烧得很大,可萧屹只能再进火场找人。
    到现在还没出来。
    她们说话这片刻,火势蔓延得更猛,像是突破了某个临界点,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团住整个慈幼局。
    黑的夜,红的火,白的烟。
    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直冲夜空。救火的人呼声更急更响,也有不少人泄气逃离。
    不知何时来了一个身穿皂色直裰的僧人。他竟正对着火海盘坐于地,如入一间清净禅室,一边敲着木鱼一边诵经。
    木鱼的声响在这惨境之中如同仙音,于是有许多人跟着他跪坐,双手合十祈祷。
    关鹤谣遥望已看不出原来模样的慈幼局。
    “知道了。”她说。
    李嫂子擦一把泪,脱口问:“知道什么了?”
    “知道他在里面。”
    她的声音平稳得像是一片雪花落在冰冻的湖面,未起一点波澜,李嫂子心中却咯噔一下。
    “鹤——”她刚要开口,却被关鹤谣几个关于当时情景的问题堵住。
    在意的几个细节得到了李嫂子的回答,关鹤谣的脑子里其实仍是一片茫然。
    滔天的火烧毁了所有的理智和镇静,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支撑这幅躯壳,居然还能稳稳站在这里。
    但她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
    她放开李嫂子的手,轻轻拍了拍月照。
    正巧有人提水桶跑过,关鹤谣猛驰几步拦住他,抢过水桶浇在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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