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鹤谣无不自豪和萧屹炫耀完,费力地用勺子子舀起一个。
轻轻咬破薄且韧的面皮,泛着油花的肉汁潺潺流入口中。肉汁肥而不腻,妥帖地熨过喉咙,留下满口鲜香。
她享受地眯起眼睛,“是驴肉蒸饺。驴肉滋养,能吃就多吃两个。”
刚还让吃一个,这会儿又让吃两个,萧屹一如既往乖巧地点点头。
诚然“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可他的喉咙被灼伤,此时吃真的龙肉也不算什么享受,不过是为了尽快痊愈努力进食。
蒸饺又晾了晾,直到只剩一点点温热气才送入他口中,可多汁的鲜美丝毫没受影响。
驴肉是北人常吃的肉类,掬月调的馅料和面皮却都是关鹤谣教的淮扬蒸饺方式,也算一个南北结合。
关鹤谣道:“我把掬月也接过来住在府里了。你彻底好之前,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萧屹的眼睛亮得像是映了月亮。
这必然要被人说闲话的,可他们现在根本不在乎。
关鹤谣行事本就少受此世限制,一场火,更把她心中所有条条框框烧得灰飞烟灭。
当着喂饭的厮儿的面,她轻轻吻上萧屹额头。
“快点好起来,”她呢喃道:“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也有好多话想听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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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用完了昼食又睡下了,小娘子陪着他呢。”
“我就看一眼。”掬月眼睛通红,“小娘子又哭了吗?没亲眼看见郎君醒了我不放心。”
小九拗不过她,也知这小丫头担心得不得了,一听萧屹苏醒了便慌忙赶来。
他把人领到卧房门口,掬月悄悄开了一条缝往里看。
屋中浓重的药味遮住了原有的饭香,萧屹仍是趴着,而关鹤谣侧身躺着,小心又尽可能地挨着他。
萧屹唯一那条完好的手臂揽住身边人,两人交颈而眠,呼吸静谧又安稳。
就应该是这样的,掬月忽然想。
虽然她知道这两人感情甚笃,可关鹤谣和萧屹几乎不当着她这样亲密,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这样。
可是眼前这一幕,让她无端地坚信,无端地熟悉,无端地……想要哭泣。
一片雪花落在手背,掬月像是被烫到,畏缩了一下。
她抬头望天,怎么又下雪了……
赶紧轻手轻脚合上门,她只想着给那两人挡住风雪,希望他们能永远这样相拥于一室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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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俱疲的关鹤谣和萧屹地睡午觉解乏时,宫里的家宴正到酣畅之际。
殿内丝竹绕耳,官家数杯酒下肚,语气已有两分飘忽。
“锦儿,你这两日可曾去看过那萧五郎?”
赵锦正身跽坐,“回爹爹,还不曾去过。”
月末,宫内将为官家五十大寿办千秋宴,正由他负责。
是以赵锦最近一直滞留宫里筹备,忙得脚不沾地。听闻噩耗心急如焚,也只能派亲信去看望一番。
“朕知你二人情同手足,你明日便出宫去看看,也免得悬心。”
赵锦忙答“是。”
“虽然三弟还未去看望,可爹爹赐下殿前司虞侯之职,这是天大的恩典。”
赵铭开口:“况且火灾未有伤亡,而萧五郎得浴圣恩,百姓也颂爹爹英明,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这话他是笑着说的,没人能看出他此时恨意滔天。
就算是为了安抚险些丧了子嗣的信国公府,他仍觉得里外里一算,萧屹平白捡了个好职差。
殿前司在内为御前禁卫,在外则随驾护卫,重要非常。
赵铭着实迷惑不解。
爹爹不喜关皇后,更忌惮信国公府在军中威望,这些年一直有意无意削其势力,为何突然给了萧屹这样一个重要官职?
“只是听说萧郎君伤得不轻,爹爹又恩准他修养至痊愈,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到殿前司应卯。在这之前……虞侯一职岂不空悬?”
赵铭眼光中一片孺慕,“圣躬安康为宗庙社稷大计,不容半分差池,是否——”
官家摆手打断了他,“铭儿所忧,为父知晓。只是殿前司这个职位,给那萧五郎正正合适。”
赵铭笑容微僵,未想到向来游移反复的官家这次如此坚定。
“让他去殿前司,原因无他。”
官家端起琉璃酒盏,漫不经心地和儿子解释。
“只因朕能看出这萧五郎是至纯至勇之人。他既然能为救一稚童忘死奔赴火海,那倘若朕躬有难,他又当如何?”
赵锦箸尖微滞,心头一片冰凉。
这就是他的父亲,这大宋的皇帝。
一个精致的利己者,一个纯粹的享乐者。
到了第十世,赵锦觉得自己真正看透了他。
哪怕他说这个官职是萧屹应得的呢?
然而挚友险些送命,只换来更多送命的机会。
赵锦虚望着殿中的金鹭炉,静静垂下眼帘。
难得的是赵铭居然发现了他情绪的变化,宴后一同出宫的路上,不住与他攀谈。
“三弟何须担心?萧……呵,现在该叫萧虞侯了。这次嘉奖不仅保他仕途无忧,还将他所有可疑形迹抹去,三弟理应高兴才是。”
赵锦侧目,眼光在对方右臂上剐过,摊手苦笑,“无论小弟怎么解释,大哥仍是认定当时伤你之人是松澜,小弟已然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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