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有女人的声音喊着“牧贞,站在门口干什么,当心扫了雨,快进来吃饭啊。”
他将手机拿远一截,回复等一会儿,又对电话里的约西说:“你害怕的话,就下楼,到前铺来,把家里的灯都打开,不用管猫了,等我回来找。”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约西按下开关却不见一点灯光反应。她嗓子紧了一下,之后溢出来的声音,像砸进水洼里的雨滴,低低潮潮的。
“赵牧贞,没有电了……”
暴雨声漫过一切声响。
听筒里呲呲响了两下电流音,突兀挂断,等约西再把电话回拨,已经打不通。
她重复两次,才发现是信号微弱到只剩隐隐约约的最后一格。
这场盛夏暴雨下到晚上六点多,急来急去,狂风一吹,翻涌乌云跟层画布一样被利落抽开。
云收雨霁,露出最后一点回光返照的暖色余晖,不多逗留,转瞬也沉入夏夜。
赵牧贞踏着最后一丝暮色回来,手里拎着雨伞和饭盒。
瓦檐沟脊滴滴答答淌着水。
约西和猫一起蹲在门口,她伸手去截滴落的水,水滴“吧嗒吧嗒”坠在她雪白掌心里,溅开一朵朵透明小水花。
黑豆先蹿出去,她才转头去看,少年的身影出现在昴日巷口,越来越近,她百无聊赖的眼底一瞬间惊喜满溢。
她起身,攥住一手的潮湿。
“赵牧贞!”
轮渡停运,水路不通,赵牧贞绕路自己走回来的,那会儿雨下得最大,整个天都是黑的。
所有人都劝着,他坚持要回来。
电话打不通,常芜镇停电了,他不知道她后面还要说什么,脑子就记着她鼻音糯糯地说她害怕。
前铺后院的老屋子采光不好,雨天停了电,更是哪里都阴森森的。
一只老鼠都能把她吓成那样,望一眼浓黑雨幕,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赵牧贞不敢想她怎么一个人待在家里,会不会又被什么吓到。
他从小就是做事稳妥的人,他爷爷很放心他,由着他去,只告诉一众人,家里还有一个来这边做客的女娃娃,是要有人回去陪着的。
于是伯母婶婶们打包了饭菜,纷纷叮嘱他路上小心,就送他进了暴雨狂风里。
去时坐了四十分钟的船,回来他走了两个多小时的路,十几里都是小路,雨又大到草木摧折,辨不清方向,撑了伞都形同虚设。
一条灰色运动裤,等雨停,膝盖以下全湿得能拧出水来。
雨伞收起,挂在门口沥水,赵牧贞拎着保温盒进门。
“给你带了饭。”
走到后院,小桌上放着另一只没看过的饭盒,赵牧贞回头看约西。
约西也看到了,顿了下说:“武泰兴送来的,我没吃。”
都不用问,赵牧贞就知道她是嫌弃难吃,她没有什么假客套,大明星娇气得一视同仁。
不知怎么,又想到之前武泰兴殷勤备至地喊她西西。
“他怎么会来?”
约西比他还纳闷,耸肩道:“我哪知道,他是你同学又不是我同学。”
第11章 .11小排骨那是超纲的部分
三层的饭盒放在桌上,这是他们家晒谱的席面,菜品仅次于过年。
赵牧贞打开外面沾了雨的保温布袋,将分层的盒子摆在桌面上。
“你打开看凉了没有,我上楼洗澡。”
男生洗澡很快,前后七八分钟,他短裤T恤,一头乌黑湿发顶着干爽毛巾,一边揉一边下楼。
约西坐在桌边看他。
盒子打开了,筷子搁在一边,电已经来了,后院亮着瓦数最小的白炽灯泡,梨形灯罩蒙尘,钨丝是浓郁澄黄。
潮湿的晾衣绳上已经不滴水了。
赵牧贞走近,看一眼,停了手上的动作,“你不吃吗?”
约西托腮,娇气地说:“凉了,而且没有饭。”
他恍然,那会儿太着急回来,忘带米饭了。
家里翻不出什么能让约西填肚子的主食。
约西就跟条小尾巴似的,他进进出出,她也跟着进进出出,他翻柜子拉抽屉,她也跟着伸头东看看西看看。
最后找出一捆挂面,赵牧贞把菜热了,撕开挂面上的透明膜,问约西吃多少。
约西自己伸爪子捻出十几根,一窍不通地问他:“这样?”
赵牧贞服了她:“这点儿,猫都吃不饱。”
明明是她自己的食量,她却像答案在他这儿似的问:“那我要吃多少根?”
“……”
约西望着他,赵牧贞深呼吸,按她之前的饭量替她做决定:“你吃半碗吧。”
约西点头:“好呀,听你的!”
很快,面条煮了小半锅,分成一大一小两碗,端来桌上。
约西尝了一口,忽然悟了赵家在常芜镇的生活水平。
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赵家显然跟穷不沾边,赵牧贞这只能把面条煮熟的手艺,离能当家,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又或者他的个人口味离奇,做出来的汤面实在太淡。
不过他冒雨回来,约西很感动,大发慈悲,就没再挑剔他的厨艺。
武泰兴送来的饭也没浪费,倒去了黑豆的食盆里。
两人一猫,在暴雨入夜后的昏黄小院里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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