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意强调:“我吃的是参皮。”
“参皮跟参心有什么不一样的?”青禾据理力争,“效果是一样的呀,小姐不吃只是因为不好看罢了。”
青禾语重心长道:“你要不是有这些年份久的参皮吊着,早就断气了,你该感谢小姐才是。”
合意倒吸一口凉气,面前这狗腿子说得十分在理,她竟无言以对!
老大夫适时打断两人争辩,他将合意的脑袋往前一转,吆喝道:“你们俩别吵了,小何放松一下,老朽要给你针灸了。”
一想到等会自己脑袋就要被扎得像个刺猬,合意立马老实起来,随即便听青禾在一旁踊跃支招:“欸、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儿吗?找人回去报个信儿、不就能叫人来赎你了吗?”
合意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拒绝道:“我不记得了。”
“那就没办法了,”青禾掐指一算,“八十两银子,月俸是五钱……怎么着也得干十年左右,到时候你都从丫鬟熬成嬷嬷了。”
十年是不可能十年的,合意心想,按照大小姐那个凶残程度,在她身边伺候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就得玩完,还是得想办法开源节流。
看着眼前专心下针的老大夫,合意立马想起了她的旧业,顿时笑得见眉不见眼:“大夫,我这有个赚钱的好机会,您要听听吗?”
老大夫对于合意口中轻轻松松赚大钱的路子并无兴趣,且他也没有补肾益精见效快的药方子,合意最终只得打消了大补丸发家的念头。
治疗两个多月后,合意的外伤已经基本愈合,内伤还需要服药调理和定期针灸,虽不能做剧烈运动,但稍微做点活计倒没问题。
只是合意的右臂筋骨损伤厉害,总是使不上劲儿,更别说提刀习武——这导致合意白天高府做工、晚间街头卖艺的计划出师未捷身先死。
合意看着握拳时微微发抖的右手心想,她不会真得在高府干到嬷嬷级别才能走吧?
“小何,”青禾掀着门帘朝合意招手,“大小姐叫你进来。”
合意回神、跟着青禾小步走进了屋。
合意进屋时高凌燕正闭着眼睛假寐,旁边案桌上摆着一杯热茶,看得合意有些怵——上回小丫鬟被杖打时高凌燕悠闲品茶的姿态算是刻在合意脑子里了。
见高凌燕睁眼看来,合意连忙学着青禾行了个礼。
高凌燕打量了合意一番,问:“听青禾说,你失忆了?”
合意垂着头应了一声:“是。”
高凌燕淡淡道:“把脸露出来。”
合意扬起头,便见高凌燕抬了抬手、示意合意侧脸过去,合意只得随着对方的举动偏头。
高凌燕看着合意脸侧黑痂脱落后留下的淡粉痕迹,神色若有所思:“那你自己是谁、从哪儿来的、身上为何有伤,你都不记得了?”
合意应了声“是”后又垂下头,只露出个圆滚滚的头顶给众人,低眉顺眼看起来特别老实。
高凌燕柳眉微挑:“但你还记得自己姓何?”
“我就是隐隐约约……”
合意刚开口,高凌燕身旁站着的一个大丫鬟便开口打断:“你得自称奴婢。”
合意只得道:“奴婢就是隐隐约约这么觉得,所以高管家问的时候就说自己姓何了。”
高凌燕并未再揪着合意的过往问,只道:“小何不好听,本小姐重新给你起个名字……就叫小雀吧。”
合意上道地又一行礼:“谢谢小姐赐名。”
出了这道门,合意才知道高凌燕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分别叫绿水、青禾,再加上自己这个新名字,集齐了一套海陆空。
高凌燕身边的仆役实在太多了,除了绿水青禾,还有一支专搬板凳桌椅、茶水糕点的打板子小分队,合意掺杂在其中,不出头不拔尖更不拖后腿,属于中不溜的一份子,存在感低微到高凌燕十天半月都想不起来。
合意平日里的工作内容就是端着一盘子糕点跟在小分队后头待命,什么时候哪个婢女犯了错,她就随着人群呼啦啦一通跑、适时将糕点放桌上,再偶尔还能出门买个糕点放个风,看看小城的风土人情。
合意从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好工作——对于一条咸鱼来说,不被老板看到记住使唤,就是世上最大的快乐,而如今,这快乐她拥有了!
这日合意照例出门买糕点,兴高采烈与卖糕大婶唠了一会儿后,转头正想回府,却被人重重一撞、差点跌倒在地。
那撞人的男子蹿进人群不见了踪影,行踪煞是可疑,合意捂着肩膀低头一看,腰间荷包果然没了。
荷包中分文没有,那窃贼偷也白偷,只是那人撞她的时候力道特别重,合意感觉肩膀有些难受,索性找了块干净台阶坐着休息一下。
合意目光掠过街上摆的一个个摊子,正思索着自己的赚钱大计,她面前忽地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掌心赫然是合意刚才被人顺走的荷包。
合意顺着手臂往上瞧,便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鸦青色衣裳的男子,男子头戴斗笠、面蒙布巾,只余一双狭长明亮、微微泛红的眼睛露在外头。
重明抬手扯下布巾,喉头滚动,沙哑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心酸、又泛着些不易察觉的委屈:“我终于找到你了。”
重明想去拉合意的手,却没想到刚才还安静坐着的合意突然一蹦三尺高:“你你你、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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