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想起来了,但我觉得……”重明在前,合意心理压力极大,埋头看着地面才能说出口,“我觉得咱俩不太合适。”
重明刚展露出笑颜,乍听合意这么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不合适?”
“表少爷你人好又优秀,”在重明灼热的目光下,合意手心紧张地直冒汗,“可是咱俩家世相差太大了,门不当户不对,先天条件上它不对等,怎么能合适?”
重明面上笑意尽收,他眉头皱起,看起来有些生气:“你我从一开始便是身份相差甚远,为何当初你未曾提出异议?”
她一开始也不知道重明是个皇子啊!合意有苦难言,她来的目的是为了与重明和平分手、快乐告别,这会儿也只得好声好气解释。
“我以前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么严重,最近才深有感触,”合意举例道,“你就看高大小姐,她好歹是将军之女,只比安王世子地位低了一点点,可传绯闻的时候就没人说世子的不是。”
见重明神色愈来愈冷,合意的声音也不由得越来越小:“我只是一个丫鬟,身份低微,跟你在一起,遭受的阻碍、被传的流言蜚语肯定要更多。”
人梁山伯好歹还是个有前途的读书人呢,不照样因为门第不同和祝英台化蝶了?她一个小丫鬟,社会地位还不如梁山伯呢。
重明气极反笑:“就因为这个?”
合意弱弱开口:“这还不够吗?”
“你主动撩拨了我,”重明气得狠了,面上带出几分控诉,说话时都恨不得咬着牙,“现在却要抛下我逃跑?”
合意有些心虚,为自己开脱的声音都底气不足:“也、也没有撩拨多少吧,咱俩不一直挺守礼的嘛,也没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
“怎么没做?”重明被气得肝疼,扬声冷喝,“你我互送了那么多信物,还牵过手,还!”
重明气得一摆袖子,怒气冲冲地反问:“这些不算撩拨?”
合意被突然拔高声音的重明吓了一跳,小声道:“即便如此,可趁着现在感情不算深厚,分开对咱俩都好。”
合意声音微弱,面上有心虚有闪躲,却没有丝毫动摇,想要离开的态度十分坚定。
重明仿佛被什么狠狠击中,大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作何反应,他只在心中想了一下合意离开之后如之前对自己那般对待其他男子,心中便憋屈得厉害,胸腔中被填满了怒气。
冲动之下,重明面上带了几分阴郁狠厉,狠话随即脱口而出:“除非死,否则你我绝不可能分开。”
合意被重明凶狠的表情吓到了,她呆愣了片刻,突然想起来重明现在已经不是竹园中闲散度日的小少爷,而是书中那个半路登基的疯批皇帝。
看见合意神色诧异,重明猛地恢复了理智。
“我……”
重明抬手抚了一下胀得晕眩的脑袋,正想解释,却被一道忽然出现的声音打断。
“殿下,微臣有事禀告。”
一人站在廊下朝着重明恭敬作揖。
合意仍处于惊惧之中,此刻并非解释的好时候,重明只得对合意低声道了句“等一下”,随即便向那人走去。
背后传来的声音隐隐有些熟悉,合意随着重明的离去转头看去。
不知何时,夜幕已完全降临,小亭周边的灯柱中闪烁着明亮的灯火光亮,廊下那人微微垂首看着地面,灯光下的脸倏地与几个月前崖边那匆匆一面相吻合。
合意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都停滞了一瞬,浑身血液倏地冰凉,看廊下那人即将抬眼,她瞬间转回头面向虚空。
廊下那人毒蛇般阴鸷的目光抬起,恭敬地看向重明时,余光极快地瞟了一眼亭下窈窕的背影。
合意浑身无力,双手垂在身侧压根不敢动弹,生怕引起身后那人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她的第一反应是想提醒重明别靠近那人。
可,重明与那人究竟是什么关系?重明知不知道那人便是之前杀她的刺客?
这个万分之一的概率又被合意从内心深处翻了出来——针对她的那场刺杀,到底是不是重明指使的?
如果她开口询问、暴露了没失忆的事实,重明会再杀她一次吗?
重明与那人交谈的声音压得极低,凉风隐隐吹来几句含糊不清的譬如“解决”“尽快”的字眼,合意遍体生寒。
待重明交代好所有的事情,那人便拱手告退。
重明刚才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头脑清醒后更觉懊恼,他走回亭中,却见合意看向自己的眼眸中满是仓惶。
合意在怕他。
意识到这件事,重明心中一紧,解释的话也变得苍白无力了起来:“我刚才是气极了才会口不择言,我绝不会伤害你……”
合意恍惚间觉得右肩疼得厉害,手臂也不自觉抖了起来,她大脑一片空白,其实并未将重明的解释听在耳中。
待回过神来,合意小声道:“大小姐不让我出府太长时间,我得回去了。”
合意看过来的眼神胆怯又小心翼翼,重明未说完的解释一下子哽住,他看着垂头明显无意交谈的合意,最终点头妥协:“好,我送你。”
“不用了,”合意攥着衣角的手指用力得褪去了血色,“我自己走回去。”
重明并未再说其他,合意转身一步步往外走,却听到背后又传来重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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