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过后她依旧被带到了翠微亭,谢让早已在上面喂鱼了,身上穿了件看起来十分老旧不符合他这个年龄与身份的衣裳,还宽大的有些不合身。
见齐昭来了,不仅笑着和她打了招呼,还招手让她过去看他那正在投喂的鱼群们,“看看,今日天气好,这些鱼也终于舍得冒头了。”
他语气轻快,眼中还隐隐带着一丝道不明的兴奋之情。
见齐昭不说话,目光落在他的衣服上,谢让随即又笑问道:“怎么样,我今日这身可是突兀了些?”
齐昭摇头,“突兀倒不至于,只是看着有些宽松了。”
“是吧!”谢让面上了笑意收了许多,语气有些淡淡,“这些年倒是瘦了许多,人也老了。”
也不知到了那边善窈还认不认得出自己?
水中倒影着谢让的身影,他看着默默又扬起了嘴角,她认不出来自己,总该认得这身衣服吧?她亲手为自己做的衣服。
他们成婚之后,他经常在她眼前穿的衣服。
“这是太傅之前的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样式和布料的磨损程度来看,至少得有个二三十年的样子了,齐昭有些疑惑他为何会保存一件多年前的衣服,还会在今日穿出来。
“嗯。”谢让抬起了头转向她,面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四十年前,爱妻亲手所制。”
四十年了衣服料子看着还保存完好,想来他一定十分珍惜,齐昭问他,“瞧着太傅十分爱惜这衣服,今日怎么穿出来了?”
看来今日谢家阖府上下的反常都与做这件衣服的主人的有关了。
“今日是她的冥诞,想穿来给她看看。”知晓她的有意试探,谢让仍旧回了她,后又补充了一句解释道:“我夫人,舒善窈。”
他没说自己的结发妻子,因为在他心中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妻子,后面那个不过是个为了蒙蔽狗皇帝的棋子的罢了。
齐昭回忆着,赵观南查谢让时,曾向她提起过这个舒氏,她知道二人青梅竹马,说是感情很好,当初齐昭还纳闷过,既然感情如此之深,为何又会在亡妻才死的二年就又娶妻了。
她没说话,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今日他既主动和自己提起了,想来是又有什么话想向自己倾诉了。
对,是倾诉,虽然她也想不明白,谢让这些时日为何会常向自己说起他这些年所有的所作所为,残害皇嗣,霍乱朝廷,这些能说的不能说的,他就像是一个藏了多年秘密终于忍不住的人,一股脑的都和齐昭说了。
说时,带着洋洋自得,有时齐昭都觉得他像是急切想在自己这里寻得认同与赞扬。
这种想法很匪夷所思,但谢让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谢让望着天际,不知道是在看什么,默然一会儿才徐徐道,“你或许会奇怪,为何这几日我要与你絮絮叨叨的说了那么多?”
“还有当初请你来的理由,其实都是一个。”他转头看着齐昭,言语间带着些同病相怜的轻叹,“那是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种人,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为自己,也为你。”
第74章 最后的阴谋
今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齐昭有些看不清他背光的面容,也听不明白他的话里的意思。
“觉得糊涂是吗?”谢让的笑意有些淡,眼中带着丝怅然,“和你讲个故事吧,听完你就会明白了。”
湖中的锦鲤成群,此时都在悠然的摆尾慢游着,他的声音徐徐传来:“六十年前,两家世代交好的年轻一辈的媳妇同时怀了孕,长辈们便嬉言,这是上天定的缘分,若双方诞下的为异性便定下亲事,若是同性则结拜,后来一家诞下了长子,月余后另一家添了个女娃,当时虽为嬉言,但双方长辈都有亲上加亲的想法,是以便在他们周岁时交换了庚帖,定下了娃娃亲。”
回忆起曾经,他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神态,“男孩自幼便知道从小和自己一起玩的小姑娘未来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妻子,虽然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妻子是什么,但却知道自己要对她好,就像父亲对母亲一样好,这是所有人告诉他的,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里他始终牢记了这一点,从年少懵懂到情窦初开,他们眼里始终都只有彼此,后来他们顺理成章的成婚了,夫妻和睦,琴瑟和鸣,可是有一年···”
笑意僵在了脸上,他的话也戛然而止,眼神倏地变得狠厉,才又接着道:“有一年宫宴恰逢边关捷报,天子大喜邀百官同贺,是以那年那对年轻的小夫妻受家族荫恩也得以入宫,可谁知就是这次入宫却招来祸事,彼时他们谁都不知道,天子清方端正的外表下藏了一颗扭曲的心,竟喜好□□!”
齐昭愕然的转头,看向此时已经陷入回忆勃然愤恨的人,此前的不理解,在这一刻都有了理由,她张着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只是可惜那年轻妻子被人盯上,小夫妻还一无所知,后来不久后妃寿诞小妻子又受邀,彼时的妻子其实已察觉不对,但丈夫却只说她多虑了,正是这次入宫丈夫亲自把她送入了虎口!”
话至此,谢让带着浓浓的悔恨与滔天的怒意,猛然转向齐昭,“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我们是一种人了吗?你我两家皆毁于正德那畜生之手,你娘,我妻子。善窈在宫中被他玷污却还被其用我的仕途威胁,受了屈辱却不敢告知我,怕害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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