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为之大喜,于宫中大宴群臣和宗亲。
宴席开始前,炫耀地命宫人搬来长条软榻,引着他在宗亲大臣面前摇摇晃晃地表演走路。
然而就在宴席散去的次日深夜,那个狞笑的男人持刀杀进灯火通明的东宫,砍死替他仓惶遮挡的乳母,粗鲁地将他从假山的石洞里拽了出来。
男人摸着他藕节般白玉粉嫩的小短腿,佯装悲悯:“太子殿下,念在你和本王血脉相连的份上,本王只废掉你的腿。”
而后男人挥刀,挑断了他的脚筋。
又接连在他的腿上,刺了十一刀。
那年他两岁,刚刚学会走路。
那年他两岁,再也不会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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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十八年,久违地站起来行走,楚韶曜贪恋这份滋味。
不管这双腿里住的是什么邪祟和精怪,他都无所谓。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生得这般高挑,比府上魁梧高壮的暗卫头子栾肃还要高上一点。第一次感受从上向下高高俯视整个房间的视角。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完整的人。
怀着种种不为人道的复杂情感,楚韶曜默许了这双腿的怪异存在。并且大晋尊贵煜王,开始逐渐配合这个精怪的伪装。
你伪装的太表面,像没天赋的演员。
本王一眼能看见。
该配合你演出的本王演视而不见。
在逼一个没耐心的人即兴表演。
在楚韶曜的漠视和放任下,这双废腿一日比一日飘,完全就把夜间当成了自己的主场,把栾肃当成了自己的小厮。不仅如此,煜王府的各处摆设,也潜移默化的发生变化,犄角旮旯里总是会放上汤婆子一类取暖的零碎。甚至当老妈子和小厮上瘾的暗卫头子,还将院中容易撞到的桌柜案几拿同色棉布给包起棱角。
诸如此类的细节变化,楚韶曜都只当看不见。
而这双废腿竟然也以为他楚韶曜眼瞎心粗,看不见这些变化,以为自己将他楚韶曜瞒得死死的。
楚韶曜对这双废腿的情感,也逐渐从开始的无所谓和漠视,变成了深深的嫌弃,中间都不带一丝的提防情感作为过渡。
该多傻呀,才会以为自己拙劣的伪装是完美无缺的。
这份智商,也就只配当个腿儿了。
这双腿在他的配合型漠视下,越来越活泼。
原本楚韶曜是不在意的。
好歹他也是大晋尊贵的煜王,不好和一双小小的废腿计较。暖炉也好,被褥也好,夜间顶着他的身子做出各种奇怪姿势也罢,这些不值钱的小恩小惠,就当赐给这个可怜的小东西了。
可千算万算,楚韶曜没有算到,这双腿儿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堂堂大男子、的腿,竟然为了屈屈保暖,就放弃底线地去穿戴姑娘家才喜欢的桃粉衣物。并且,瞅这腿儿穿戴衣物前反复掂量那些粉钻的猥琐模样,“他”应该还是个贪慕荣华富贵的穷酸性子。
真真上不得台面!
丢他们男儿,丢他楚韶曜的脸!
不仅被抓包,还害得煜王摔了一跤的赵若歆绷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说说吧,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楚韶曜理了理睡袍,好整以暇地倚靠在床栏上,苍白劲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叩着。
半晌,不见任何的回应。
楚韶曜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鹰隼的眸子微微眯着,流露出越来越深的凶光。
“还在装么?本王等你三个数,如实回答本王。”
“一、二、三!”
仍然没有回应。
“好哇!好得很!”楚韶曜眸光意味不明,眉眼间俱是冰冷,他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攥紧的双手上青筋如青蛇纵横,整个房间都随着他的暴怒而降了几度:“一双废腿,也敢忤逆欺瞒于本王!”
赵若歆:不是,你让一双腿开口说话,你是不是太为难腿儿了?!
“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邪祟,连自己的来历出身都不敢交待。”楚韶曜冷硬着嗓音,话语刻薄冰冷,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赵若歆大气不敢出,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生怕稍有不慎就火上浇油。
“本王最后问你一次,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赵若歆:……大哥,大佬,大祖宗,你真得不能强迫一双腿点亮语言技能!
楚韶曜气急败坏地看着自己笔直僵硬又瑟瑟发抖的双腿。他原本对双腿里灵智的来历并没有兴趣,开始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双平日里胆小怂包的废腿,在直面他楚韶曜的时候竟然这么硬气。
明明怕得发抖,明明已经被抓住了,却仍然坚强勇敢地缄口不言。
楚韶曜觉得自己受到了小觑,又觉得废腿如此坚持和强硬也要守护来历,莫不是它的来历中果真有什么阴谋。
他面上覆上沉沉的寒霜,唇上勾出一抹尖锐的讽刺,冰凉的声音像是地窖里嘶嘶作响的毒蛇:“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是你自找的。”
赵若歆附在煜王的废腿里,双手抱紧了自己的小身子,又委屈又害怕:怎么说啊!你告诉我怎么说!你帮我点亮开口说话的技能先!
好歹她也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赵府嫡女,是圣上钦点的三皇妃,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用这么凶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赵若歆的脾气也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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