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赵府是在城东,她虚拟出的赵嗣则是京畿城西人士,经常出没的蹴鞠场所又多是在城南。
每一次外出蹴鞠,赵若歆都会从赵府出发,去往在城东的上流坊肆流连,使得城东的名门贵族们看到她城东逛街购物;在而后再悄悄去往城西的随意一处客栈,装扮成满脸麻子的平民男人;最后才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在城南井巷的那些不正规野生蹴鞠赛里。
保管外人发现不了端倪。
并且经过这几年的完善,赵若歆已经替“赵嗣”杜撰出了一套完美的身世经历。就连虚假的路引和户籍都有,只是暂时还从未用上而已。
反正她也没有作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需要去躲避官府的追查和搜捕,就只是用来瞒住一起蹴鞠的民间球友们。所以从未有人怀疑过赵嗣,也就是赵若歆的真实身份。
甚至,她表面上明明家住城西,却总是跑到城南蹴鞠,也自动自觉地有了合理的解释。
在大晋,包括蹴鞠在内的各种消遣娱乐活动,多为贵族所有。平民老百姓们讨生活都来不及,哪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时不时地进行蹴鞠、相扑、禽戏等等这些娱乐消遣活动呢。故而在民间,喜好蹴鞠就跟喜好赌博一样,是上不了台面的。
正所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小踢解乏,大踢误家。
民间的蹴鞠队伍来来往往流动性极大,各个野生蹴鞠场地三五不时地就要换上一批新生面孔。赵嗣虽家住城西,却总是往城南踢球也很好解释。为了躲避家人和亲朋的视线嘛,毕竟没几户人家愿意让自家的儿郎不把精力挥洒在家务和劳作上,却反倒是挥洒在没啥用的蹴鞠场上的。
故而赵若歆有自信,她的赵嗣马甲谁也戳不破,谁也别想顺着赵麻子就查到她赵府嫡女的头上!
万万没想到,这么些年她滴水不漏地营造出来,却从来没有被人调查过,搞得她非常没有成就感的赵嗣马甲,竟然在楚韶曜这里派上了用场……
可她并不想要这个用场……
羞耻,太羞耻了。
“长得丑不是你的错。”煜王楚韶曜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还在万分体贴地开导她:“女娲娘娘在造人的时候,也不是每一个泥人都精心地去用手指捏制,也有许多人就是她随手意思意思地拿绳子甩着泥浆甩出来的。”
“我们每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你既然先天丑陋,就要更加地知丑而后勇,万万不可自暴自弃。”
楚韶曜眉头紧锁,绮丽俊美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难得的犹豫。
他几乎没有过什么安慰人的经历,尤其是在安慰别人相貌的方面严重缺乏经验。楚韶曜斟酌再三,决定从自身举例入手,开解废腿的心结。
“你看本王虽也面目可憎,只比你好看上一点点,但本王就从来不会为了容貌而自卑。”
“因为本王知道,容貌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个人真正的价值,从来不是看他外在的皮囊有多美丽,而是看他这个人内在的涵养有多优秀。”
楚韶曜轻叩桌面,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修长,一上一下叩击着的动作分外好看。
他眼睛一亮,像是突然想到了绝佳的说辞,语调都变得高昂和励志:“先朝时候的名士卫玠倒是生得好看,郎绝天下、倾城无双。可结果呢,他竟被人给生生看死了!你赵嗣虽生得满脸麻子、丑陋不堪,可你活得长久啊!你肯定会比卫玠长寿的!”
“更可况,你虽生得满脸麻子、不堪入目,但你的灵魂很有趣不是?”
“不要气馁,咱们先天不足但是后天可以追上,你爱的鲜花汤浴一类的各种美颜方子,咱都用起来。相貌是没救了,但咱们可以争取早日从气质上战胜那些长得好看的人!”
“求你——”楚韶曜看到废腿虚弱的拖过那方紫金铣铁沙盘,在上面一笔一画地缓慢写着字。
“你说,你所求的本王都会答应!”他飞快地回答道,决心好好满足一下因过分注重丑陋容貌而自卑到失魂落魄的废腿。
“——求你闭嘴吧!!”赵若歆忍无可忍地写道。
楚韶曜:……
风乍起,枯黄落叶漱漱如雨,一片一片洒落街头。夜色浓稠如汁,凄暗又萧瑟。
楚席轩在城东的街道纵马疾驰,赶在宫门彻底下钥前回到皇城。
此刻已经过了亥时,按惯例四处宫苑理应幽暗漆黑,宫人妃嫔都应陷入熟睡,结果四处仍是灯火通明,嘈杂的声音以皇帝所宿的宣和殿为中心,一层一层地渲染开来。过往宫人神色匆匆,禁卫羽林来回巡逻,鼻尖还隐有呛人的浓烟萦绕。
“出了什么事了?”楚席轩抓住一个端着水盆匆匆路过的小太监,问道。
小太监神色匆匆着急赶路,被匆忙抓住刚要跳脚,抬头发现抓着他的人竟是三皇子,连忙跪伏于地,惶恐回答道:“回三皇子的话。”
“陛下的宣和殿进了刺客,差点要伤到陛下,亏得羽林统领裘大人一箭射中了刺客。但赶巧儿殿中厢房又着了火,竟叫那刺客趁乱逃脱了。眼下各宫宫人刚刚合力地把火势给扑灭。”
楚席轩眸间一暗,将手中骏马的马缰交给候着服侍的马监太监,自己急匆匆地就往宣和殿赶去。
到了宣和殿,殿门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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