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却见门帘被猛得掀开,赵鸿德愤怒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抹眼泪的陈茹。
“你究竟干了什么好事?”赵鸿德指着外面骂道:“我翰林赵府的门外堵了一堆催债的!还有人直接冲着我要债!我赵鸿德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做生意有盈有亏,三丫头也不是故意的。”陈茹跟在后面解释。
“有盈有亏,然后一下子亏了三十八万两白银?”赵鸿德气得连脖子都给涨红了,他气急败坏地指着陈茹骂道:“你之前不是说外面的铺子,都是煜王爷委托三丫头打理的吗,那如今亏了钱为何要到我赵府来讨?”
陈茹低着头不说话。
“所以这么些年,你都是骗我的?”赵鸿德瞪红了眼睛:“外面那些铺子,根本不是委托打理。而是跟传闻里说的一样,根本就是煜王爷彻底赠予了三丫头?你竟敢背着我私置产业?!”
陈茹慌里慌张地跪了下来,哭泣道:“妾身不敢。那些铺子的确是挂在三丫头名下没错,可,可这也都是王爷的意思。”
“王爷的意思。”赵鸿德哼了一声。
“父亲,求父亲救救女儿。”赵若月挣扎着从床上爬了下来,跪在赵鸿德的脚边,哀求道:“女儿如今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父亲帮一帮女儿。”
“要我帮你还债?想都不要想,没门!”赵鸿德干脆利落地说道。
赵若月咬了咬牙,抬起头,露出白皙纤长的天鹅颈,眼睛里迸发处一抹破釜沉舟的决然:“那就请父亲将女儿送往煜王府吧。”
“女儿虽与三殿下生了私情,却从未越过雷池一步,女儿至今仍是清清白白的处子之身。”
“王爷此前既然说过要纳女儿,那他心里定然还是有女儿的。”
赵若月理了理衣衫,对着赵鸿德郑重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眸中迸发出决绝的光芒:“恳请父亲将女儿送往煜王府,女儿愿意为了自己和赵府的前程,再去好好地博一次!”
赵鸿德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好,难得你有这份坚韧不拔的心性。为父就再信你一次。”
香山的青石路上,煜王爷的马车神气极了。
五匹丰神俊朗的高头大马,八条棕榈金蟒盘旋而成的华贵车顶,熠熠生辉的暗金席细线纹就的帘布,幽黑光泽的玄铁梨木打造的坚硬车,乃是大晋第一豪华奢昂的宝马香车。
这座宝马香车里,头一回进入了女人。
赵若歆粲然一笑,落落大方而举止得体,楚韶曜不自然地别过脸去。
他打小就知道胖娃娃漂亮。
那会儿才几岁大的赵府嫡女胖成了个球,头顶两个小啾啾上还扎着艳俗的红头绳,但就是能在一众的皇子公主里面脱颖而出,随时随地的吸引众人的目光。
他自己那会儿也才七八岁,成天坐在个小轮椅上没事儿干,就总盯着红衣裳红头绳的胖娃娃跑来跑去。
反正胖娃娃也好看。
比宫里的所有皇子公主都好看。
他喜欢看好看的东西,养眼。
如今胖娃娃长大了,不胖了,也越发的好看,或者说叫漂亮了。
那日他在梅芜殿,只是随意地瞥了她一眼,就发觉赵府嫡女已经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如今赵府嫡女面对面地对他笑起来,他才切身感觉到对方如今美得多么耀眼灼目。
就像那天上璀璨闪烁的星星,美艳不可方物。
和他这种淤泥里的人,完全不在一个世界。
楚韶曜不自觉地叩了叩废腿。只有废腿,只有同样丑陋的赵麻子,才会永远陪着他,才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人。
毫无动静。
很好,他的废腿又不知不觉地回那所谓神龛里去了,微笑。
连废腿也在这时候抛弃了他。
“臣女谢过王爷救命之恩。”赵若歆笑眯眯地说,一眼不眨地看着眼前绮丽佚美的男子,态度坦然而镇定自若,丝毫不见惧意也不见羞怯。
然而人家煜王爷根本不看她。
煜王爷专注而认真地盯着马车里的香炉瞧,拿着乌金匕首去拨弄那炉子里袅袅的白烟,白皙的面庞像是镀上了一层寒霜,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和不耐。听了她的道谢,也只是薄唇轻启,嘲讽般地回复了一句:“客气了。”
全程连眸子都不曾抬起。
赵老夫人畏惧煜王爷的权势,不自在地拉了拉四孙女的衣角,提示她端正做好,莫惹事端。
然而她向来齐姝知理、淑慎有仪的四孙女却一反常态,像是根本感受不到人家煜王爷的冷漠和嫌弃一般,直接就解放天性地身子往前一探,脑袋凑到煜王爷跟前,和煜王爷一同看那袅袅燃烧着的白烟。
“有什么好看的呀,不就是一个香炉子吗?”赵若歆自然而然地问道,语气里带着她自己未曾察觉的放松:“别看啦!”
“什么时候赵府的小小嫡女,也敢对着本王指手画脚了?”楚韶曜下意识就浮起一抹阴鸷的笑。
他冷笑着回头,就看见赵府嫡女两手俏皮地捧着脸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漂亮的杏眸里亮晶晶闪烁着的,全是信赖和亲昵,就好似他楚韶曜是她的十分亲密之人。
楚韶曜抿抿嘴,不动声色地就别过头去,拉开和赵府嫡女的距离。
“她果然开始勾引我了。”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