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哉!”王宝儿欢喜地比划了一下手势,高声催促小丫鬟们给自己上妆:“搞快点!把最漂亮最华丽的妆容给我来一套!”同时伸手去推老鸨:“妈妈快帮我去回禀煜王,就说宝儿顷刻就到,必不会让他久等。”
老鸨点头,随即惊诧道:“你要亲自到前边儿去面见煜王?”
“不然呢?”王宝儿反问,左顾右盼地兴奋照着镜子,眼角眉梢俱是羞涩和喜悦:“煜王爷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宝儿不前去见他,难道还要王爷亲自踏足我这陋室贱地吗?”
“哦,那、那我去了。”老鸨结结巴巴地说。头一回看见王宝儿如此期待和雀跃地面见一个恩客,她有些不适应。
“小姐,您不害怕煜王爷么?”老鸨走后,梳妆的小丫鬟诧异地问道:“奴婢只要听见煜王爷的名字就会腿软,小姐怎么听见煜王叫了您后还如此开心?”
“害怕?”王宝儿姣好容颜上闪过一丝憧憬和向往:“我当然怕煜王。但是我更加尊敬和濡慕他。”她白皙精致的脸颊上堆起两抹不正常的潮红,正色道:“煜王,是我的信仰。”
“他,是我王宝儿的神。”
怡红院前边儿的天字号雅间内,赵若歆情绪低落。
刚刚栾肃说了,她方才点的小姐姐们全部都拿着古筝琵琶之类的家伙什儿列在门口侍立了,只要楚韶曜一声吩咐她们就能立刻进来。只除了,头牌名妓王宝儿。
说是王宝儿还未梳妆完毕,要稍等一段时间,另外也得他们自行前往王宝儿的小竹楼,才能拜见到这位京都名妓。
赵若歆知道,这次她鼠胆包天地将楚韶曜哄来青楼,让他安静坐在这间雅阁,已经是到了煜王忍耐的极致。若再让他屈尊降贵地前往妓坊后院的小楼,去拜见一个三教九流的妓子,煜王恐怕能生吞活剥了她。
虽然他并剥不到。
这一次,她怕是见不到思慕已久的宝姐姐了。
看楚韶曜生气的这份架势,她恐怕以后也永远都见不到了。
就连外面那些已经准备好吹拉弹唱的寻常名妓小姐姐们,她赵若歆恐怕也不能见到,楚韶曜看起来似乎压根就不打算让她们任何一位进来。
“对不起,我错了。”赵若歆拨动沙盘,沮丧地在上面写道。
“错哪儿了?”楚韶曜冷冷地发问。
“我不该违背你的意愿,把自己的喜好强加于你。”赵若歆说,越想越自责。
她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拖着煜王来逛妓院呢?
她明知道楚韶曜可能排斥女子,却还是带着他来了这女子最多的青楼楚馆。她可真是自私,仗着楚韶曜的包容就为所欲为和随心所欲,真是昏了头了。
“我们回去吧。”赵若歆缓缓地写道,内心充满了歉疚。
楚韶曜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叩着桌面,看见废腿蔫蔫哒哒地写下这行字,眉间霜色更甚:“你错的是这里吗?”
“本王喜好和习性的确都与你不同。但你虽附在本王的腿上,却亦是独立的意志与个体,本身更是一个实际存在的人。如此,你自然也该拥有自己的喜好。”
“本王允你顽劣与调皮,也不怪你将本王欺骗至此地。”
“毕竟你实际是一个有着自己喜怒哀乐、会思考也会辨别是非的人,而不真的只是一双无意识无思维的废腿。”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街边闹市传来喧嚷鼎沸的叫卖吆喝声,怡红院里靡靡绵软的丝竹之音绕梁不绝,还时有齁甜的暗香浮动,勾得人昏昏欲睡、遐想非非。
就在这眠花宿柳之地的天字号雅间里,绮丽佚美的煜王爷面如刀霜。瘦削的脊背如劲竹松柏般傲立笔直,硬是将风流妓院给坐出了严明律己的公堂之势。
煜王爷食指微微弯曲,一下一下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悦耳的暗沉闷响。他端正笔直得坐着,眉间虽因为薄怒而有些微蹙,却仍然极力地耐下性子,认真地教诲和引导自己的废腿。
“你如今时刻困在本王的腿里,行为活动皆受本王的束缚,日日也只能与本王一人沟通与交流,连你自己身体的健康与死活,或许你都不能及时知晓。说起来,你赵嗣其实比被困在轮椅上的本王,处境还要糟糕百倍。”
“如此情况下,本王若再强行要求你一举一动都按着本王的喜好来,事事皆以本王的利益为最优。完全摒弃你赵嗣自身的本性,来完全的迁就本王的喜怒,倒真显得本王过于不通人情了。”
“若本王果真如此,那和磨灭你的存在,毁掉你的人格,又有何区别?”
楚韶曜不徐不缓地说着,低沉的声音如金石击玉,暗哑中透着清越,格外好听。
“记住,本王首先是将你赵嗣当成了一个人。其次,才将你当成一双腿。所以你方才所说的将你个人的喜好强加于本王,完全不是什么值得本王生气的理由。”
“你我如今共存一体,本就要相互磨合和相互帮持。喜好和意愿,亦都是可以商量的小事。你耍小聪明地将本王骗至此地,这顶多也只能说明你有些顽劣而已。而这么久了,你顽劣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跟本王相比,你已经算是乖巧到了极点。”
“所以本王从来不曾怪你这点,更不曾因此生气。”
呜呜,狗芍药怎么这么好呀。
这番话简直说到了赵若歆的心里去了。她每日被困在腿儿里,做任何事情都受到限制,活得仿佛一个孤魂野鬼,每日只能和楚韶曜一人通过写字来艰难沟通。这般孤寂和无聊,简直与坐牢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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