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珺并无强大的后台,前途只能靠自己去拼。好在这几年外祖萧家得以平冤,他的处境好了许多。
怀真突然说到这个,令他既惊讶又感动,那双沉静无波的黑眸,瞬间变得热切,拱手道:“多谢公主鼓励,臣定不负所望。”
“公主,有件事……”他犹豫着,开口道:“我不知道该告诉谁,可是埋在心里又总觉得不安。”
怀真被勾起了兴趣,忙问道:“何事?”
这话要从三个多月前的成美周年祭说起……
“你怀疑崔家暗中与突厥勾结?”怀真听他讲完,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谢珺神情严肃,“是,但我没有证据,而且那时人微言轻,也不敢轻举妄动。”
当日好几路羽林军被突厥人耍得团团转,在洛阳周围苦寻无果,却忽略了一点——灯下黑。
公主不是被藏在崔园就是别馆,一直在最不可能的地方。而他们总是扑个空,没有内应不可能。
“突厥想要朝廷撤换雍伯余还算合理,可崔家动机何在?如今朝廷自毁长城,逼反了雍伯余,一旦突厥作乱……”怀真胸中陡然热血沸腾,一拍膝盖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明日的比武,原来大有深意。”
谢珺接口道:“我也想到这一层了,陛下应该是想从中选拔将领,北上收复雍州。”
“崔家是皇亲,又是世家,为何要勾结外族?若你猜测属实,那么羽林军和宫中应该都有崔家的奸细。”怀真喃喃自语道。
谢珺见她神情焦灼不安,忙安慰道:“公主,这种事连我们都能想到,那些管军国大事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您别担心了。”
可他的安慰无济于事,怀真依旧满腹愁肠。谢珺有点想不通,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少女,心思为何却总在枯燥复杂的政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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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秋高气爽,碧空如洗,皇帝于濯龙园设宴,文武百官皆来赴宴。
比武的高台设在水边,皇帝的看台则在水上御舟中。
王公大臣们的宴席设在凝辉堂及两边水廊,女眷们则在一园之隔的翔凤楼。
怀真如今重又变得炙手可热,刚一露面便被一群贵妇们围住嘘寒问暖。
抱善离开洛阳后,她就成了本朝唯一待字闺中的公主,又是皇帝的掌上明珠。
但凡家里有适龄儿郎的,都免不了想动一动心思。
怀真自然心知肚明,却耐下性子同她们寒暄,仿佛不久之前对她不屑于顾的不是这群人。
“多谢美意,但我的府邸尚未落成,如今还用不上。”刚谢绝一个要送她红珊瑚镜架的贵妇,正准备脱身而出时,忽觉如芒在背。
怀真侧了侧头,余光瞥到阳光下煜煜生辉的雀屏,赫然明白那是凤座上皇后的目光。
她只当没没发现,从容上前见礼。
皇后神情犹如槁木死灰,眸光冷幽幽的,令人不寒而栗,就那么盯着怀真。
她不发声,怀真只能屈膝跪着。
皇后因为抱善的遭遇迁怒于她,这是不可避免的。
前世抱善一帆风顺时,皇后也没对她手软过。本想借萧氏母子的手折磨她,可惜失算了。
如果前世早些和父皇和解,一切会不一样吗?不会的,她暗暗摇头,因为她还有一劫,那便是崔晏。
有些事终究是避无可避,如果不知道结果的话。
周围安静的可怕,气氛紧张又压抑,还真度日如年,直到元嘉久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臣妹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珠玉般清润的声音刚落,身畔便跪了一个人。
怀真侧过头,便看到了一身灰蓝长袍,发髻高束,洗尽铅华的元嘉。不觉心头微喜。
皇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搁在莲花纹扶手上的手按捺不住的轻轻哆嗦。
“母后,母后,公主跪了许久了。”皇后下首的鲁王妃轻唤了两声,并摇了摇她的手。
皇后神色一凛,转向鲁王妃冷冷道:“本宫没瞎。”
温柔敦厚的鲁王妃惧于皇后威权,垂下头不敢再说话。
怀真虽然跪久了不舒服,但心里却颇为畅快。
堂堂皇后,若非失去了理智,不然怎么会用如此低劣的法子来解气?
这事很快会传到皇帝耳边,然后便会加剧他们二人的矛盾。
前世帝后矛盾激化是因为她的婚事,现在想想真是愚蠢幼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不可取。
一名宫女匆匆进来,伏地跪下道:“娘娘,娘娘,陛下那边让人传话,说要见怀真公主。”
两边宾客似乎都舒了口气,结果皇后却置若罔闻。
有了鲁王妃的前车之鉴,其他人便也不敢发声,就连平时爱跑来跑去的孩童们,也都乖乖缩在母亲身边。
饶是怀真年轻硬朗,渐渐也有些撑不住了,她侧头去看元嘉,见她虽然勉力支撑,但放在膝上的拂尘却在微微发颤,面上隐现痛苦之色,似乎在强忍着。
“姑姑,你还好吗?”怀真有些担心,挽住她的手臂似要扶她起来。
元嘉唇角微掀,朝她露出狡黠的笑,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怀真,你父皇召你觐见,你还不去,是想抗旨吗?”
抗旨二字尾音拖得很长,在场中人皆齐齐望向了皇后。
皇后面色铁青,眼神阴郁,死死盯着怀真,似乎是在警告她莫要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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