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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页
    怀真站在台阶上,努力憋着笑。
    程循施施然上前见礼,怀真微微颔首道:“先生为何不跟窈窈约好,这样便可一起来,我就不用往藏书楼跑两次了。”
    程循拿出袖中卷轴,笑吟吟道:“殿下若看到此物,便不会抱怨要多跑一趟了。”
    怀真眼睛一亮,忙请他入内。
    **
    二楼舆图室。
    程循在南窗下的如意云牙平头案上缓缓展开了卷轴,图上是细致完整的九江郡地形图,山川水文历历在目,官道驿馆皆清晰标注。
    “这、这是从何得来的?”怀真如获至宝,惊愕道。
    “殿下看这个。”程循两指点了点角落不起眼的位置。
    怀真凑过去一看,像是一枚私印,辩出字迹后才恍然大悟,“是太尉大人的私藏?”
    “舅父年轻时曾驻守多地,所行之处,皆令随军书吏绘制了地形图,一份呈给朝廷,一份自行保留。朝廷那份算是军事机密,应该在陛下的书阁保存着,一般人是看不到的。”程循解释道。
    “我曾到过父皇的藏书室,的确浩如烟海,种类齐全。但是,”怀真忍不住叹道:“帝王日理万机,精力有限,却占据那么多机要图书,实在是不公平。”
    程循微笑道:“连江山都是帝王的,这又算得了什么?”
    怀真默然,低头扫视着桌面上的地形图,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若燕王真的起兵杀到洛阳,太尉大人作何打算?”
    程循神秘一笑,“舅父是国之重臣,所虑甚多,他的心思不是我等所能揣测到的。”
    “以我之见,太尉大人所忠的是大卫,而不是帝王个人。”怀真若有所思道:“父皇驾崩后,几位皇兄争得头破血流,但太尉大人始终置身事外。是否在他看来,谁做皇帝并不重要?”
    程循颇觉意外,却不便多言,只是问道:“朝堂之上一片祥和,为何殿下总是思虑重重?”
    怀真托腮沉吟道:“就当我杞人忧天吧!”
    葭葭进来奉上茶点,而后静静侍立在一边。
    怀真嗅到她身上有荷香,不由地吸了吸鼻子道:“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葭葭回禀道:“池子里开出了并蒂莲,董姐姐载着奴婢去看。”
    自从那夜和董飞銮吵过后,两人便再未说过话。怀真是忙不过来无暇去想,董飞銮则是心有愧疚刻意回避。
    如今陡然想起她,竟觉得有些恍惚。
    葭葭偷眼去瞧,见她面上并无怒色,这才做出欢喜的模样道:“董姐姐说,七夕在即,府中出了并蒂莲,这应是好兆头。”
    怀真淡淡笑了一下,一边的程循放下茶盏,悠然道:“无稽之谈。”
    葭葭敢怒不敢言,只得悄悄撇了撇嘴。
    怀真忍俊不禁,道:“好了,你去外边候着吧!”
    从得知程循与她的相识竟是有心之人的安排后,她就觉得分外有趣。
    但她并不知道程循对于家族的安排是否知情,所以好奇归好奇,但从未主动过问,两人也甚少谈及私事。
    可她若无意间说到谢珺,他必定长吁短叹阴阳怪气。
    待葭葭出去后,怀真重又进入正题,试探着问道:“先生住在卢家,平日府上多军政重臣出入,先生可知道北军有何动静?”
    程循慢条斯理道:“北军是皇帝亲军,并不归太尉府辖制,殿下为何不去问皇帝陛下?”
    怀真思忖道:“是该如此,但我若开口,总有种打探军事机密的嫌疑。”
    程循道:“殿下何必拐弯抹角,您直接问想问之人不就行了。你们终究是兄妹,陛下也得讲讲人情。”
    怀真想想也是,拍了拍脑袋道:“是我糊涂,总想找个漂亮的借口,这才蹉跎了如此久。”
    程循望着怀真明丽耀眼的面容,意味深长道:“殿下这样的人,不该为情所困。”
    “那按照先生的意思,我该是什么样的?”怀真纳闷道。
    程循转头望向了对面高大的屏风,眼神在巨幅舆图之间流连,“臣以为,在不久的将来,殿下也可以有一番作为。”
    怀真心头一热,细细思量着他的话,不由得满腹疑窦,猜不出他的意图何在。
    “我能有何作为?先生不妨说说。”怀真饶有兴趣道。
    “臣做了八年校书郎,期间翻阅过无数前辈先贤的手记和所读书目的记载,无意间发现殿下近两年来喜好的书目,与显宗文皇后有些相似。文皇后乃女中豪杰,于显宗暮年力挽狂澜,对外以铁血手腕和过人智谋镇压□□叛乱,平息诸王纷争,对内悉心抚育公主,教养皇子,虽大权在握却从未行过狂悖之事,并在太子成年后主动归政。是名垂千古的贤后圣主,也是世间罕见的女……”
    程循滔滔不绝地说着,怀真的脸早就皱到了一起。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才忿忿道:“先生这是在诅咒我吗?我替曾祖母不值。一辈子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却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且不说我没有她万分之一的才能,纵然真有,我也绝对做不了她那样伟大的人。”
    她越说越激动,气得面色红涨浑身发抖,“既要有旷世之才,还要有铁血手腕。既要教导儿女,还要主持朝政。待到最后,还得把悉心经营的一切全都拱手让出。这样的千古美名谁爱要谁要去,我可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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