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珺看傻眼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拿蜜饯和茶水。
怀真推开了蜜饯,只接过茶水漱口。
谢珺奇道:“之前每次喝药,都得我好说歹说哄半天,怎么这回这么乖?”
怀真白了他一眼,抬手戳着他的额头道:“我记得有人曾说过,让我改改性子,我觉得挺有道理。”
“不是……那、那不是我说的,”谢珺窘迫道:“还嫌我小气,你连上辈子的旧账都要翻?”
“你跨个门槛都能摔成这样,下回要是栽个跟头跌傻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这样好脾气的温柔郎君哄我喝药。所以还是未雨绸缪先自行适应,省得将来瞎矫情没人管。”怀真长吁短叹道。
谢珺以手掩面连声求饶道:“我错了,我不会说人话,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都忘了吧!”
她居然忍了六年多,才以玩笑的方式提起那件旧事,他为此极为震撼,又无比佩服。她的豁达和耐性,真是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怀真哼了一声,将茶杯递给了他。
他忙接过来放下,拿起帕子给她擦拭唇角,笑得一脸谄媚,“不用改,什么都不用改,你性子最好了。”
怀真别过头,噘着嘴道:“我要说的是这个吗?”
“不是这个?那……那是什么?”他困惑道。
怀真轻轻按了按胸膛,缓缓逼出一口浊气,横了他一眼道:“别装傻充愣了,你心里明镜儿似的。”
他垂眸沉思了片刻,轻声问道:“我要是不在了,你真的会找新的郎君?”
怀真笃定地点头道:“会。我知道实话最是伤人,可我不想对你撒谎。你在时我当然爱你,并且把你放在心里第一位,可你若不在了,我也会去爱别人,或许会爱上很多人……”
“很多人?”谢珺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世间美女如云,美男自然也不少。可是对我来说,天下美男只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其他人。你若是没有了,其他人于我而言,一个和十个有何区别?”她义正辞严道,“难道你忍心看我孤零零地守寡?”
谢珺被她噎地说不出话来,不由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我……你、你这样说话也太……太凉薄了。”
怀真道:“深情是留给活人的,我才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形式。”
“你这是在讽刺我?”谢珺气急,狠狠拍了把膝盖。
“把你的小心思放在正途上吧,”怀真没好气道:“我要说你就直说了,犯不着拐弯抹角。”
“你真的会去找别的男人?”他没头没脑地问道。
怀真皱眉道:“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谢珺眼前顿时一亮,轻轻环住她的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那样对我。”
“我这身份还用得着自己找?”怀真歇了口气,正色道:“别人早就送上门任我挑选了。等以后有了机会,你去宛城的宅子瞧瞧,多得是乖巧俊俏的小郎君!”
谢珺立刻垮下脸来,“你说这种话,我很伤心的。”
怀真无奈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原就不是守妇德有节操的人,你也不能逼我一夜间变成贞洁烈女吧?”
他明知道这样不对,夫妻之间理应相互忠贞,若一方不幸早亡,另一方要么生死相随,要么终身怀念,不可再与他人结缘。
可他又想不出来该怎么反驳她的谬论,似乎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他若先她而去,当然不忍心让她追随,可也绝对受不了她转头就另结新欢……
他有点欲哭无泪,抱着头默默不语。
怀真悄悄真起身,游魂般飘悠悠出了寝阁。
她坐得久了,胸口便堵得难受。
刚走到梳妆室门口,身后便传来脚步声。
这么快就想通了吗?怀真有些惊讶。
她犹豫了一下,转身进了梳妆室。
谢珺大步跟了上来,倚在门口道:“我听你的。”
怀真小心翼翼地跪在妆台前,随手掀开一只首饰匣,头也不回道:“听我什么?”
他嘟囔道:“咱们提前说好,就让他们看一次,若是无恙的话,你以后再不许说我讳疾忌医。等御医看了你就知道了,我根本没有病。”
怀真抬头望着一尘不染的镜面,失笑道:“不就是看诊吗?你至于这样紧张成这样?”
谢珺抬袖拭了把冷汗,别过脸不说话。
怀真在首饰匣中拨弄着,忽然触到一个银灿灿的小东西,捡起来一看,面色不由微变,失声道:“坏了?”
谢珺循声望去,看到她指间拈着裂成两片的寄名锁。
他心头一悸,面上顿无人色。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他走过来,掀起衣袍在她跪坐在身侧,握住了她微微发颤的左手。
“这个季节不宜开战,”怀真慌忙道:“三郎,不可冲动。”
“我会从长计议的。”他望着她吊在胸前的右臂,又望着破裂的锁片,心头渐渐升起莫名的恐惧。
小小的木片,怎么会有如此强劲的力道?
穿过葭葭的身躯后,余力居然还能隔着锁片击断怀真的肋骨——妖术防不胜防,即使当时他在场,想必除了做她的肉盾,也别无他法。
好在那妖道最终被赵雪柏一枪钉死,尸体也烧成灰烬永绝后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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