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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鸿蒙问道:“你的眼睛还没好,可我看你……如今甚是利索啊!”苏落云若还眼瞎,为何方才走路行事来如此从容?不能不叫人纳闷。
    落云微微笑道:“我在这老宅住了两年,自然熟悉,日常走动也无妨,只是到了陌生的地方,还得摸索着前行。至于这泡茶更简单,茶盘上有花纹,丫鬟每次将茶杯摆在固定的位置,也方便我拿取。”
    苏鸿蒙听了,不由得服气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大女儿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眼疾的事实,变得通情达理了许多,这叫做父亲的总算有些欣慰。
    如今再看这女儿,苏鸿蒙心内的叹息更重——落云若未得眼疾,这般出众的容姿,就是王府也进得啊!
    于是臆想中剑拔弩张的父女相见,倒是春风和煦,洋溢着和睦慈爱的气息。
    苏落云不光是对父亲如此,对待继母和几个弟妹也是秉承着长姐的风范,丝毫不见两年前分开时的乖戾脾气。
    苏鸿蒙原本是抱着父女要争吵一场的准备,没想到大女儿这两年间修身养性,竟然比眼盲之前更加稳重有礼,他不由得满意捻须,觉得官途畅通,就连家事也顺畅了不少。
    丁佩也是面上含笑,可是心内诧异极了——若说住惯了老宅,所以苏落云记住了摆设位置也有情可原。
    可是方才因为铺厚毡的缘故,作为标记的卵石全无用处,各处的家私摆设也挪了位置,更何况门旁还有一盆水,稍不留神就能踩翻了,这苏落云是真瞎了?为何走去来如履平地,从容恬静呢?
    其实不光她有此疑惑,连亲弟归雁也是心有不解。
    尤其是吃饭之后,走在老宅庭院里时,因为脚下卵石的指引,苏落云的步履更加从容轻盈,路过鱼池花圃,还笑着伸手指点,与父亲讲着老宅子的哪里有了些微改动。
    若不是早先知道,谁还会当这侃侃而谈的女子是个眼盲之人呢?
    待得家人各自回房休息。归雁总算有了跟姐姐独处的时光,立刻迫不及待地问着落云,是不是眼睛有所好转。
    落云微微苦笑:“难道眼盲者必须人前彷徨摸索才像样子?那前厅的摆设虽然变了,可是田妈妈提前带着丫鬟看了厅堂里的变换,再回来告知了我,你没发现,我身后的丫鬟香草时不时卡音清嗓,若我前面有了障碍,她便如此提醒我,如此一来,也算是我的另一双眼。”
    苏归雁听到姐姐如此解释,不由得失望极了,看着姐姐,心内百味杂陈。
    不过苏落云却淡然道:“母亲当初给我起名字,大约是预见了我以后的光景。起名落云,从天际落下的滋味固然不好受,然而跌落尘埃,也不失为另一种幸运,我虽然眼盲了,在乡间沉寂的两年里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苏归雁蹙眉问:“姐姐想明白了什么?是不是跟……苏彩笺有关?”
    当初姐姐的那场意外,就是发生在苏彩笺的院子里。当初陆家要来商议婚事,十年前,苏陆两家的老爷子只是定下亲,却并没指明要嫁苏家哪个姑娘入门。
    陆公子钟情于姐姐,可是陆夫人因为跟丁氏私交要好的缘故,更加中意妹妹苏彩笺。
    做母亲的拗不过儿子,最后定下姐姐。苏彩笺倾慕陆誓,知道之后来哭闹姐姐,然后就发生了意外。
    当时因为在二姑娘的院子里,除了二姑娘屋里人外,谁也没看见是什么情形。
    后来大家也是听二姑娘身边的丫鬟喜鹊说,是大姑娘自己脚下不稳,脑袋磕碰在了路旁的石墩上,流血昏迷了两日,再醒来时,眼睛就看不见了。
    虽然苏落云醒来之后,笃定是苏彩笺推了她,但苏彩笺哭得梨花带泪,也不说话反驳,颇有丁氏弱柳娇花的风范。
    父亲原本就偏心丁氏的孩子,加上周围的人证俱在,都说是苏落云摔晕之后记得偏差了。所以苏鸿蒙也乐得和稀泥,只罚了苏彩笺跪佛堂一日,便不许人再提此事了。
    毕竟两个都是他的女儿,一个瞎了,无法改变,总不能让另一个担了害姐姐的名头,坏了名声吧?
    苏彩笺平日里是个虫子不都敢踩的孩子,怎么会故意要害姐姐?这就是意外,既然发生了,谁也没法子。
    可是陆誓却不肯换了未婚妻,闹个不休。最后一年前陆夫人便折中想了个法子,让他先娶妹妹苏彩笺为妻,待过些日子,再抬苏落云入门。这样一来,也算让苏落云这个嫁不出去的残废姑娘有了着落。
    总之,其中发生了不少波折,陆家才跟苏家结缘,定了亲事。
    哪知身在老家的苏落云却不肯听了长辈的安排,将自己先前收到的陆公子的信函烧成灰,拢在木匣子里托人送回陆誓的手里。
    她说得明白,与陆公子再无干系,大家以后见面,大约也就是一句“妹夫”相称。若他再跟苏家提及姐妹同嫁之事,她便一刀割掉秀发,入庵出家。
    随后的这事,再无人提及,只二姑娘彩笺欢天喜地准备嫁妆喜被,等着嫁到陆家去。
    不管别人怎么说,苏归雁认定是异母的妹妹害了姐姐,待听到落云说“想明白了”,便立刻想到那意外去了。
    可是苏落云却不动声色:“那事休要再提,众人都说是我自己绊倒的,若是还咬着不放,倒像是我构陷家妹……对了,你这两年可有照着我说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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