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病不起的宗王妃被吓得再次冒了冷汗,只急着叫落云带着侍女丫鬟打听前厅的动静。
北镇王恭听了圣旨以后,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不过表面却不动声色,只是表示韩临风从来不曾从迁西粮草营往家里运过什么金银,他并不太了解其中的详情,两位巡使若有疑问,还请等世子回来,再细细盘问。
主理此事的一个巡使名唤王瑁,乃长溪王家的本家,据说同王昀将军是堂兄弟。
而另一位巡使则叫孟兴学,并非世家子弟,是寒门清流的出身。
王瑁一听王爷推说不知情,也不恼火,只面带三分笑,有意提点道:“王爷,你应该知道陛下对这北地反贼的深恶痛绝,若是世子不懂事,受了贼人妖言蛊惑,总归是先讲出来,这样一来,我与孟巡使也好斟酌着办事,给王府留一份体面不是?”
北镇王脸上带着不解疑惑道:“敢问两位巡使,究竟是从何处传来的风头,说我儿与反贼有瓜葛?”
孟兴学刚要说话,又被王瑁不紧不慢打断:“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人将世子的事情已经写成信告知官府了。我等在惠城负责督军巡营,也不敢隐瞒不报,这就呈给了陛下……听说那叛军成车的金银都运到了迁西粮草营,现在我的人已经在迁西粮草营里开始清点了。刚才还有人来报,说是钱银的数目太多,一时点数不过来呢……王爷,您该不会说,是世子将王府的钱银都搬去了吧?”
北镇王闻听此言,瞳孔也是猛地一缩。
其实韩临风私下里跟曹盛一流有何交情,王爷也不大清楚。
像这类江湖私情,韩临风是不会说给父亲听的。所以当初北镇王听说韩临风娶了个盲女,才会如此恼火,就是因为他并不清楚苏落云为韩临风打掩护的内幕。
现在,听王瑁说得有眉有眼的样子,北镇王的心里也没底。
王瑁是在刑部呆了经年,最会审人,一看北镇王的眼神里似乎有些闪躲,立刻觉得抓到了关隘。
当他探身正想再说时,却见一位身着素袍,挽着高高发髻的轻灵女子端着黑檀木的茶盘,款款入了客厅。
只见她端着茶盘屈身福礼道:“父王,听闻有贵客入府,我特意冲泡了些太平尖茶来,给诸位大人品赏。”
说话的人,正是苏落云。
她手里的茶是刚刚冲泡好的,可是人已经在客厅一旁偷听一会了。
就在王爷被问得有些接不上来时,她适时接过小丫鬟端来的茶,抢先入内,替王爷缓解了窘境。
北镇王从善如流,立刻接道:“我前些日子得的新茶,竟然差点忘了给二位大人品酌。快,给这两位大人奉茶吧。”
王瑁见自己的话被人打断,甚是不悦,微微沉下脸,打着官腔道:“茶就不必了,既然王爷什么都不说,那就烦请您跟我们去一趟迁西粮草营,亲自查点一下那些银子的数目!”
北镇王虽然是王室宗亲,可在长溪王家的眼里,就是个破落户。这王瑁自认为抓住了北镇王府的大把柄,说话也毫不见客气。
再看那位世子妃,慢条斯理地将茶盘放到了二位大人的桌边,一边优雅地往小茶盅倒茶,问道:“为何要清点迁西的库银?二位大人若想知道,我来告知大人好了。”
她说话的语调清丽,只是话音一落,满屋子寂静,大家全都有些傻眼。
王瑁更是兴奋地眯起眼:这世子妃听说出身不高,长得美艳,却似乎没长脑子啊!
难道是韩临风陡然发私财,忍不住在枕头边跟夫人炫耀了?
而北镇王则心里一惊,脸色难看道:“大人们在说话,哪里有你这妇人插嘴的地方,还不快些下去!”
可是王瑁却站起身阻拦道:“王爷,你拦着世子妃不让说是何道理?难道陛下所下的圣旨,您还看不懂?我和孟大人奉旨查案,什么人都可以审!”
说到最后,他先前的和善全然不见,眼里带着明显的威胁之意。
就在这时,那个羸弱娇俏的世子妃似乎也被他的眼神吓到,用葱白似的手指轻捂嘴,怯怯道:“怎么?我说了什么要紧不能说的?”
那王瑁连忙安慰道:“有什么不可说的,你说了,便省了王爷一番舟车劳顿了。”
这位世子妃带着后宅女子的蠢钝,迷迷糊糊道:“不就是银子数吗?那几车银子都是我借给世子,拢共两千两。”
王瑁听到眼睛一眯:“你借的银子?这么大的数目,开什么玩笑?”
落云却微微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我在各地都开着香料铺子,每月的流水不断,大人这话是瞧不起人?觉得我拿不出区区两千两的银子?您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清点,看看是不是两千两!”
就在这时,一旁的孟大人道:“世子妃,有人说这迁西粮草营的的银子,乃是叛军头目曹盛馈赠,还有人看见曹盛出现在了惠城的茂祥钱庄,亲自兑了银票,命人运往迁西粮草营……”
听到这,苏落云的一双杏眼越睁越大,忍不住失笑出声来:“当初世子跟我说,想要引出叛军裘振,需要些银子引狼上钩,王府有些凑不上手,便从我这借了纹银两千两,零散掺了些石头,分了十辆车不停运送,以此来诱敌。我说的真假,大人去营里问问便知……而且我在茂祥通兑的银票底子应该也在,那两千两的银子是在京城的茂祥钱庄存入的票子,又在惠城兑出,做不了假……我的天啊!我铺子里的流水,怎么最后竟被人传成了反贼曹盛的资产?难道每日在我瘦香斋里买香料的那些府宅夫人们……也都是反贼曹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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