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虽说安排下来,但这些琐碎东西要是没人特地去张罗,你也见不到,可没法生活得这么舒心。
这两个宫人对苏瓷很殷勤,热情就是够热情贴心的,但就是她位置不够,尊卑感不够强。其他倒没什么,就是比方恭房浴房这类地方对方也撩帘子就进来了,后面这点,苏瓷就不大喜欢的。
张姑姑还是要进来,笑着往前迈步:“我给你搓搓背,这大冷天的,你一个人不好使力吧?”
张姑姑圆胖圆胖的,体积得有苏瓷一倍,力气也大,苏瓷被她一推一拨险些一个趔趄,她差点进来了,半边脸露在晃动的帘子侧,苏瓷连挡带搡,赶紧把她挤回去:“不用不用,多大点事儿,还用人帮忙吗?行了,我自己来就好。”
苏瓷声音有点强硬了,她平时也没有让人伺候洗漱的习惯,一向都是不愿意人进来的,张姑姑倒也没有感觉奇怪。
两人推搡间帘子晃拂,把门边的烛台都差点带灭了,苏瓷自己抄起火折,杜绝对方又殷勤说给她换蜡烛的行径,赶紧说:“张姑姑,你给我把那身苍绿色小叶子领缠枝纹的衣裳找出来吧,还有那件潞锦面的银鼠皮斗篷,百合香不好闻,还是先前的檀香好。”
她赶紧给对方安排了一堆的活儿,天知道檀香她一点都不喜欢,第一天甚至被熏得睡不着,好不容易换了,坑爹这会自己又给换回来。
“哦哦,行,斗篷是墨绿色那件?墨绿配小苍绿不好看吧,要不烫那件白狐毛的?”
“你都烫烫吧,要不我等会出来试一下?”
“那行!……”
终于把这个热情又体贴的张姑姑给打发了,苏瓷趴在门帘缝隙里往外瞄,张姑姑带着小宫女白桃打开衣箱,把她说的衣服就翻出来,内室有点小,两人就挪到小圆博古架外头,在大圆桌上铺上一层厚布,提了熨斗进来,准备烧熨斗烫衣服。
距离也不十分远,毕竟西配殿不大,十来步上下,但幸好外头比里面亮多了,看不见帘后的影子。
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有两个人,廊下院里宫墙内还有为数不少耳聪目明的护军。
苏瓷屏住呼吸,斗室就变得格外安静,烛台歪了,蜡泪淹没一半的火苗,仅剩零星一点在闪烁抖动,在这个蒸汽蒸腾又昏暗的狭窄斗室,她感觉一条手臂箍着她的腰,背后有一堵结实的胸膛无声贴上来。
苏瓷回过头,对上一双幽深悍然的眼睛,她身体忽腾空了,被他抱起一转身就坐到黄杨木的小方架子上。
这个架子有点高,大概比杨延宗腰部还高一些,所以,现在两人视线是平齐的,甚至她还略高一点点,她轻轻喘气,睁大一双被他动作小小吓了一下的眼睛,不忘紧紧闭上嘴巴,瞅着他。
她不知道,自己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在黑暗中,映着一点点的火光和窗纱外的红色灯笼晕黄,看起来亮得惊人,她就想一只受了点突发情况惊吓却又没有真怕的小肥猫,正睁大一双眼睛好奇看着人。
看着纯稚又青妩,娇憨极了。
她居然不怕!
也没点惊慌情绪。
杨延宗咬咬后槽牙,贴着她的耳根低声说:“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就这么镇定?
苏瓷眼睛骨碌碌溜了一圈,说不知道好像有点装,她装不出来,而且这男人眼睛毒得很,肯定哄不住,但说很知道吧,又好像有点那啥。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妈的真的太难了。
苏瓷笑场了,杨延宗脸有点黑,但不得不说,被她这么一闹,刚才那种绷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的氛围就去了,他有点恼,情绪却松快了一些。
他惩罚般捏着她的下巴,用力掐着摇晃了几下,还开口咬了一口她的脸,苏瓷无声惨叫一声,妈的这家伙属狗的吗,整天咬脸,要是不小心咬破相了,她岂不是亏大了?!
两人折腾一顿,不知不觉,那点打闹就变了味,慢慢鼻尖碰着鼻尖,亲在一起,昏暗的斗室里很轻又很重的喘息声音,本来氛围还挺好的,他想着委屈了她,神态和动作都比进屋时温柔很多,但无奈苏瓷喵主子手贱爱撩的毛病又犯了,想了想,忽说:“诶,万一最后我嫁你不成,岂不亏大了?”
杨延宗:“……”
理是这个理,但忒煞风景了,没人比她更深谙捋虎须的姿势了,杨延宗脸色登时比锅底还黑,心里恼得要死,一时咬牙切齿,恨道:“放心,你亏不了!”
他不想听她说话了,这人冷不丁嘴巴一张就能把他气个半死,杨延宗咬牙又切齿,还是做吧!
他重重咬上这两瓣嘴皮子,苏瓷无声惨叫一声,妈耶疼死了轻点,她踹他,两人交锋动作一大,那细长高脚的半旧黄杨木架子一颤登时就“咯”了一声。
在安静的斗室内格外清晰,两人一顿。
“苏姑娘?您怎么了?”
又脚步声往这边走了几步,扬声问。
苏瓷深呼吸了两下,努力压平声音,轻描淡写若无其事:“没什么,我不小心碰了下架子。”
“哦,那您可小心些。”
“嗯。”
绣鞋踩在地毯上声音不大,那拖沓的脚步声往一边行了几步,紧接着听见甩水的洒洒声,熨斗贴上去嘶嘶作响。
苏瓷被腾空抱起,黑暗中,两人离开了那个不稳固的木架子,几步进了更衣的小屏风后面,异常狭窄的空间,紧紧只容得下两个人,苏瓷仰头,深呼吸着,她感觉杨延宗粗热的呼吸喷在她颈脖的皮肤上,他就想一头即将悍然进犯的猛兽,强势得让人心颤心荡,细腻的皮肤感受到了这种压迫,不禁轻轻战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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