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愕然半晌,继续进屋,对桌旁的任氏问道。
他回来得突然,吓了里头两人一下,任氏若无其事笑道:“不是让我和他聊聊吗?刚说着呢。挺好的,承檀答应明年相看成家了。”
“好就行!”
季元昊听了也挺高兴的,不过提起季承檀,他有点疑惑:“我总觉得慎行和承檀之间有点怪怪的。”
任氏心一跳,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忙掩饰说:“不能吧?杨慎行从前也不怎么认识承檀!”
季元昊看了她一眼,想想:“说得倒也是。”
他看见任氏手里的帕子,“这是怎么了?帕子都起丝了。”
任氏用的丝帕,刚才一个不留神,就把丝帕给扯出了好几条丝。
任氏低头看看,笑道:“指甲花了。”
季元昊:“让侍女给修修。”
此时的季元昊,主要并未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那些许异样,有个还凑合的理由,就给过去了。
他心里存着另一桩事。
季元昊推开舷窗,风呼呼刮着,从这个方向,却能远眺前方。
只见峻峨青山,耸立巍巍。。
他望了半晌,“高陵啊,也快到了。”
太祖陵寝就在高都西郊八十里的高陵县。
说来,此行他也是拜谒先祖啊。
他的祖上,定山王一支,正是太祖第十二子呢。
他也是太祖子孙啊!
季元昊心内晦涩,注目许久,直到天色渐渐昏暗,看不见了,冷风一吹,这才回神,敛下思绪,这才关窗,让手下人把待处理的情报呈上来。
……
船行破水,昼行夜歇,适应了船上生活之后,这些朝廷文武内外命妇也渐渐活泛起来了,赏景散步,三五成群,停船还会过船会面,虽拜谒之行不敢过分欢乐,但氛围还是可以的。
然就在这风平浪静的背后,有些事情却在悄悄发生。
不是杨延宗和季元昊不防,实际两人一直防备着坤太后坤国舅有可能的折腾,这兄妹二人素来心狠手毒,手下又死士无数,对此二人,杨延宗季元昊是一向都是保持高度警惕的。
可有时候有些东西,不是警惕防备就行了的。
有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然,坤氏现在正鼎盛的,但从这一句话,就足可以看见这些庞然大世家树茂根深以及能量。
鼎盛数百载,百年世家,真不是说笑的。
他们有着这些新贵们不可能拥有的一些东西、也知悉着对方不可能知悉的某些东西。
这就是底蕴,这就是传承!
甚至有些绝密连坤氏二房都未必知道,这原是坤国公府历代嫡长房父子之间口口相传的。
就譬如,龙陵的秘密。
也譬如,死士之下还存在的一批死士,这是坤国舅父亲临终前给他的,这是嫡长房的倚仗,倘若叔叔在他长成后不肯还权,坤国舅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的。
这样的底牌,坤国舅有且不止只有一个。
谋定后动,机会可一不可再,他们的对手可没一个是简单人物!
坤国舅坤太后兄妹精心策划,周密部署,一切不动声色,在船队靠岸,转水路为陆路,又走了五天,在高陵即将在望的时候,兄妹俩终于悄然动手了。
李庄行辕,东侧的静庄里,室外弥漫着一丝丝的苦涩的药味,太监宫人行走皆尽可能放轻脚步,就生怕惊动了房内病中的太后娘娘。
坤太后是真病了,这次计划太过重要,她既然要装,就真病了,毫无纰漏。
坤太后之前就被气病倒过,因此也顺利成章,断断续续,她坚持不肯称病,但后来积疾渐重,还是卧榻了。
本朝以孝治天下,小皇帝入继可是记在坤太后名下的,也就是说,坤太后才是他礼法上的嫡母兼生母,坤太后卧病,他一天三次探望,又侍疾在旁,这都是必须的。
坤太后先是不怎么爱见,没多久垂泪痛哭,和小皇帝算是冰释前嫌——这个策略,表面看着拉拢小皇帝的。
这再正常不过,毕竟,她养了小皇帝多年,感情也是有些的,此等局势,哪怕未必比得上亲爹娘,也肯定不能继续和小皇帝剑拔弩张,把小皇帝推给敌对两方是下下策。
但事实上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哼!哀家就不要这坤氏血脉了又如何?!”
坤太后目露狠色。
当天夜里,和朝中任官的族老们商讨完毕,正踌躇满志回房休歇的坤信——他久伤久养,常年病假,身上挂的也是荣誉虚衔,原本不来拜谒祖陵也行的,不过现在已经再度出山,自然不肯授人以柄,正好也让这次拜谒作为重新露脸的契机。
这天夜里的坤太师驻地黄乡,从外厅回正院的甬道那防守最薄弱最隐蔽之处,却无声无息遭遇了一场暗杀。
最后的关键时刻,坤信身边一贴身小厮骤然暴起,割断了他的喉管。
坤信死死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至于坤泰,拜谒前再处理他。”
小皇帝照例来探病,病榻上的坤太后却突然坐起来了,她面色依旧潮红病容明显,但一反先前虚弱,那双丹凤眼迸溅出凌然厉光!
在她的下榻行辕,坤太后可以确保密不透风,因此,她说话动作毫不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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