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阿瑜心里也难受的紧,要说恨,谁不恨呢,家破人亡,谁又能遭得住呢。
她按耐住心底的情绪,抬头把眼泪憋了回去,眨了眨眼,入目所及的是霁之面上的愤懑,与舟舟不谙世事的天真,她对着舟舟勉强地笑了笑,随即睁着眸子,朝着霁之说道:“阿霁,明日你帮阿姐照看一下舟舟,阿姐想进宫一趟。”
话毕,她心里已打定了主意,端王府的事情,她想早日了结。
……
马车撵入宫门,她一大早就遣着林卲往隔壁府苑传话,直言而道,想入宫见太子一面,既然赵首辅等的是英明的圣主,那她就进宫见一见如今的东宫,来探一探他的话。
东宫太子是成言扶持的下一任帝王,前世太子也如成言所愿,为端王府翻了案,可她并不知道成言是如何为端王府洗去的谋逆罪,太子真的会愿意忤逆今上,还她父王清白?
更何况,前世,太子是等圣上殡天后,才重翻旧案的,如今,她想在今上尚在人世间之时,逼他对自己所做之事,做出忏悔,她想问一问当今圣上,为何要污蔑父王?
父王远居封地,再不入京,不就是为了安圣上的心,圣上却把滔天大罪,安置在父王身上,父王临死前,还想着要入京,与圣上解释,他念着高坐在金銮殿上的胞兄,也相信胞兄会信他。可金銮殿上的那位,却丝毫不念及兄弟之情,真是可笑。
宫门渐行渐远,阿瑜掀开布帷,见到石阶之上,象征皇权的大殿,扑面而来的威严,那金灿灿的高檐,让人生惧,皇家无亲,皇家无情,城墙中与城墙外的气息都是不同的,宫墙内的肃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天家?
三年前,她藏在南北镇抚司的时候,宫闱离她甚远,她躲在镇抚司,也只是因为受蛇毒之困,她为了躲避成言,养伤之际,才在陆子良所在的镇抚司待了一阵。
南北镇抚司带着她的感受,远没有如今的深刻,如今深入宫中,马车撵过,往东宫而去,一路上,她看见了许多卑躬屈膝的太监与宫女,他们不过是皇权之下,最好的供奉品,为宫内的主子服侍,主子想让奴才死,奴才不能不从,也不得不死。
阿瑜放下手上掀开的布帷一角,压下心中的不适,转身对着成言,见他的视线投注在她的身上,她静默了一瞬,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情绪,她绛唇轻启,随之而道:“我在皇宫待过一段时日,若不是那天惊了马,我本可以早早地离开京都,再后来,也不会有那多事。”
话音一落,成言稍加思忖,知晓了她所言的种种,可不管她是如何想的,他倒是觉得那天是老天爷帮了他,假若不是天意使然,他也发现不了她在陆子良那儿。
“那段时日,我翻遍了整个京都,却怎么都寻不到你。你会藏在南北镇抚司,是我不曾想到的。你想离开我,而我却不知道你为何想离开我。”
“如今想来,是我狭隘了,也是我自私了些。我不知道你心中的苦衷,却一直逼你陪在我的身边,日后,若你还想离开京都,我不会再阻拦你了,但你可不可以让我知道你去了哪里。”
以退为进,是成言惯会用的招式,他知道阿瑜还接受不了她,误会虽已解释清楚,但心中的怨怼却难以退散。求之不得的情愫,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他,他却甘之如饴,情愫让他放不开手,他也不想放手,两世的执念,他不过就是想让阿瑜陪着他。
假若她要离开京都,他不会强迫她留下来,她要走,他便跟在她的身后,他可以不打搅她,可他只想远远地守候着她,全了情愫,全了执念,也全了入梦一场。
听之,阿瑜微怔,成言的行径,她已经捉摸不透了,她从未见过他有这么卑微的时候,可自从两人重逢后,成言同她言语时,把姿态放得一次比一次低,到了当下,已然在恳求她透露其往后的行踪了。
这段时日,他的颓然,她不是没看见,只不过是她不想过问罢了。
一直萦绕在她心底的那件事,她如今倒想拿出来一问,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当年的那场梦,究竟是她的妄想,还是事实如此,她惊疑不定,却一直得不到答案。
“前世,我的死因,你清楚吗?”
话音一落,静默了一瞬,两人之间似是静止了,成言见她面上的漠然,敛了敛神,眸中满是晦涩。
他如何能不清楚,噩耗传入耳,虽然他倒地昏迷不醒,但醒过来之后,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知晓了是母亲毒杀了她后,他万念俱灰地同成国公府断绝了来往,他不再是成国公府的世子,终不为枷锁所累,娶妻入府,无人能阻。
圣上驾崩,新帝登基,国丧一过,他予她大婚一场,只是亡故之人,再也瞧不见大婚之喜,他一人独坐在红烛前,对饮合欢酒之时,伸出去的手,悬在空中,迟迟不愿落下。
成言薄唇微阖,口中尽是苦涩,他想开口,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前世的大婚,明明是两人的大婚,可阴阳相隔,做得再多,说得再多,又有何用呢?
他眸中带着哀色,抬头望了她一眼,状似无波地点了点头,就当是回了她的话。
阿瑜瞧见他这幅锯嘴葫芦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他这是无话可说了?
“我在梦中,似是瞧见你守着一孤坟,墓上的字,我瞧的不甚清楚,但依稀记得那坟中躺着的人,许是成李氏。”她直直地看着成言,就想瞧瞧他听了这番话后,露出一副什么神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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