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我族人,灭我大军。”她道,“蒋星,你与我又有何不同?”
褚镇乾:“西夷公主。”
女子一抹头脸,手腕上独属于西夷皇族的金镯一闪而过。
她挺起胸膛,傲慢道:“我乃西夷公主安月松。”
安月松视线冷冷一转,笑道:“中原的摄政王,你可知你怀里抱着的究竟是谁?”
*
褚镇乾不在府中,摄政王府安静一片。一个面容普通的侍女走过湖边,俯身随意捡了个什么东西,顺势塞进袖中。
她警惕地环视周遭,确保没有其他人的呼吸声,这才大步离开。
侍女自后门出,与侍卫打了个招呼,笑说:“府中饴糖用尽了,厨娘让我再出去买些。”
摄政王八百年难得吃一次糖,也就这两天连着做了许多甜品。
侍卫了然道:“那位晚上要吃糕点?”
侍女颔首,“嘘,可别说出去了。”
侍卫笑道:“知道,快去快回。”
那位贵人的身份府中众人心里有个模糊猜测。
摄政王在他们心中形象向来是完美无缺的,但太过完美就显得遥不可及,下人们恭敬居多,忠心归忠心,却少了些热忱。
这两日见褚镇乾也有了常人情感,他们心中一面是对权贵秘事的揣测兴奋,一面是对褚镇乾更加真实忠诚。
有感情的主子才能让人打心眼儿里顺服。
侍女熟门熟路进了饴糖店,买了三罐最纯的糖,付钱时将袖中纸卷一并递给老板。
二人视线对视一瞬,老板笑呵呵道:“下次再来啊。”
他一转身进了后院,褚炎竟正好就在院中吃刚刚洗净的秋梨。
“啊,咱们公主的东西送来了?”褚炎三两口把梨塞嘴里,含糊道,“上头写了什么?”
老板面无表情地展开油纸,“官银。”
“官银……”褚炎一怔,牙齿把脆梨咬得咯吱作响,“褚镇乾到底想做什么……”
老板:“褚镇乾若想要皇位,不必费吹灰之力。”
他说得直白,引褚炎一哂,“那确实。”
老板继续说:“我不信褚镇乾不想。”
褚炎在井水中洗净手上甜汁,“我也不信。可他在等什么?”
老板:“投鼠忌器。”
褚炎大笑:“世上还有他忌讳的东西?”
老板冷声道:“人都有弱点。”
褚炎沉思片刻,“说来,我确实有点印象。”
他在院中轻快踱步,虽是思考大事,却并不显得焦躁。
“我幼年时在宫中玩耍,先皇心腹莫名拆了一间宫殿。”
“此事属下也知道。”
褚炎:“我第二次进宫时大殿已经重新修好了。那时褚镇乾在哪?”
老板道:“在西南打仗。”
“褚镇乾那会儿手无权柄,唯有一身功勋……”褚炎道,“宫中想必没有他的耳目。”
“可此事宫中老人皆知,并非秘密。”
“对我们而言并非秘密,”褚炎笑起来,终于想通,“可对一无所知的人,他怎么才能怀疑到他从未知晓的事物?”
“先皇在那里藏了秘密,”褚炎笃定道,“足以压制褚镇乾的秘密。”
“官银、官银……”他兴奋地转了两圈,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
安月松:“他本就是西夷最尊贵,又最肮脏的血脉。”
蒋星不愿看她,整个人埋在褚镇乾怀里。
他也不敢看褚镇乾,怕看到反感厌恶,和他恐惧的一切。
只要褚镇乾想,蒋星这条本就轻若浮萍的命立刻就会被大风刮得不见踪影。
褚镇乾:“还有吗?”
安月松咬牙道:“还有!”
“他根本不是什么替我嫁到中原,”她恼恨道,“他是怕我对西夷动手,非得抢我这天赐良机。”
焦焕忍不住低下头憋笑。
他本来对西夷人恨之入骨,可见了这蒙昧愚蠢的西夷贵族,竟觉得自己以往的入骨愤怒都显得大材小用起来。
就凭他们这样拎不清的脑子,也就能蜗居在沙漠角落里做做梦了。
“既然如此。”褚镇乾淡淡道,“本王便着礼部为公主正名。”
他双眼冷厉,“帮公主收拾收拾,晚上便送入宫中吧。”
安月松惊疑不定,“你什么意思?”
“求仁得仁。”褚镇乾冷冷勾唇,“本王助公主一臂之力。”
一行人转身离开,安月松突然回神,扑到铁门上呼喊:“蒋星!我要你死!”
蒋星突然推了推褚镇乾,闷声道:“放我下来。”
他偏开视线不与褚镇乾对视。
摄政王将他稳稳放回地面,替他理了理斗篷兜帽,“去吧。”
蒋星深吸口气,跑回监牢前,定定看向安月松。
女子一僵,厉声道:“你做什么!”
蒋星:“我与你不同。”
“你是正统西夷皇族。”青年目光坚定,“但我不是。”
“你忘了,冬日我母亲的帐篷连炭火都分不到。是她的侍女拼死去冰天雪地中拾枯枝。捡一天,脚趾都冻得青紫坏死才能勉强烧一个时辰,暖过片刻又是没有尽头的寒夜。”
安月松却根本听不进去。
“我能活下来,凭的不是西夷王,是母亲身边的一众忠心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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