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抚掌大笑,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朕会找人如你所言去做。”他语气隐含警告,“但公主最好想明白了,朕要你的命,不过一句话的事。”
刀刃太锋利,使用者就会担心它反过来伤害主人。
安月松得偿所愿,深深俯身跪拜。
“谢陛下。”
*
褚镇乾一来就杀了东南郡三个大官,吓得底下官员惶惶不可终日,立刻抛下府中软和被褥和干燥床铺,下到受灾乡镇查看情况。
摄政王一行也不得休息,蒋星被焦焕带到行宫中安置,褚镇乾已带人去检查堤坝,以防暴雨后再次决堤,那时冲毁的良田绝不止万亩之数。
东南郡雨水连绵,青石板砖一踩都冒出一片水渍,湿冷入骨。
蒋星朝手心喝了口气:“好冷啊,能点火吗?”
行宫内侍从都没一个,全被带去修堤坝防洪了,焦焕灰头土脸地从仓库里翻出几块黑黢黢的木炭,上面全是水渍。
“能点燃吗?”
蒋星蹲在火盆前,期待地看着焦焕擦火石。
焦焕用手肘抹了把脸:“难说。”
“等一下,别动。”蒋星突然拉住他看了看脸上,起身去屋子里打湿一块毛巾来到焦焕身边,“都是灰,好脏。”
焦焕浑身僵硬,避了一下,“不用……”
“是我要点炭火的嘛。”
蒋星软和一笑,之前故意作弄焦焕的那个简直就像是对方的幻想,实际根本没发生过。
“别动呀。”
蒋星俯身托住焦焕下颌,湿润布料一点点擦开黑灰。
细致轻柔,擦得焦焕浑身不自在。
探知危险的本能又在大声警报,让他小心。
蒋星歪歪头,耳后松软黑发滑到颊边,笑说:“怎么了?”
焦焕支支吾吾道:“多谢。”
火石咔嚓一声,用以引火的绒线燃起,焦焕赶忙侧身避开蒋星,点燃炭火。
炭火有水汽,燃起来浓烟阵阵,呛得蒋星直咳嗽,焦焕只得又起身去打开大门通风。
外头开始起风,零星雨点砸落,片刻后便又成了倾盆大雨。
好在炭火温暖,蒋星拿了个小凳子坐在火炉旁,搓着手心烤火。
“你不冷吗?”他望向站在门边的焦焕,“外面雨太大了。”
焦焕僵硬摇头,实际上他后背已经冰凉一片,但他宁可冷着,也不敢再靠近蒋星半点。
后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金属撞击声,焦焕忍不住回头:“你在做什么?”
“啊。”蒋星正用火钳去夹木炭,闻言吓了一跳。木炭形状圆润,一夹便砸回盆中,溅起火星。
“你夹炭做什么?”焦焕不解道,“一会儿灭了。”
蒋星指了指脚边的一个小手炉,“给你抱着。”
焦焕一怔,眼神乱飘,不知该如何回应,胡乱说:“你又不会做事,别乱来。”
蒋星这回终于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炭,全神贯注地盯着它,直到放进手炉中才松了口气,抬首对焦焕冁然一笑,“你看,我还是可以的。”
他拿起铜盖就要往手炉上扣,为免炉子滑动,他还想伸手去抓着炉身,焦焕一惊,急声道:“别碰!”
蒋星指尖一缩,疼得捂着手说不出话,眼眶盈满生理性的泪意,鼻尖都红了。
“呼,呼。”他胡乱往手上吹着气,哭丧着脸,“好烫啊。”
“给我看看。”焦焕顾不得保持距离,大步上前扯过蒋星手掌。
蜷缩手指展开,如掰开了一朵花。
白皙细腻的指尖通红一片,焦焕轻轻碰了下,感觉皮肤滚烫脆弱,有起泡的迹象。
其实铜炉不算烫,炭火放进去不过几息时间。但是蒋星从未做过粗事,手上没一点厚皮。
焦焕道:“跟我来。”
他忘了自己牵着蒋星,走进回廊,几番绕路来到侧边水房,石缸中蓄着打起来不久的井水。
“手摊开。”焦焕拿起水瓢,冰凉水流一点点浇上烫伤处。
蒋星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幸好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你十几年怎么活过来的。”焦焕叹了口气,如此浇了许久凉水,烫伤处已消了红色,“好了。”
蒋星擦了擦手指,递到焦焕面前:“没关系了吗?”
玉白手掌随着呼吸晃动着,焦焕干脆握住他手腕细细查看,“没事了,今天不要摸热水。”
“好。”
蒋星感激一笑,回屋后焦焕自己装好手炉,却没再回门边。
他把手炉裹上厚厚的棉布,塞回给蒋星,“抱着。”
“哦。”蒋星愣愣地接过手炉。
焦焕直接坐在地上,用火钳拨弄两下木炭,“还冷吗?”
“不了。”蒋星摸摸肚子,“有点饿。”
焦焕无奈:“没人做饭,得等人回来。”
蒋星眨眨眼,期待地望向焦焕:“可不可以烤红薯?”
焦焕一时语塞,“我去哪儿给你找……”
蒋星撑着脸颊,颇感遗憾:“真的不行吗?”
现在确实是红薯成熟的季节,也许厨房仓库里会有……
焦焕叹了口气,“你在这别乱跑,行宫太大了,你肯定要迷路。”
他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已经比之前柔和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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