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厉竟然笑了一声。
这笑声太古怪了,但冯厉很快收起了笑,快得就像是一个幻觉。江落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先生,弟子不孝,还请您答应。
冯厉道:去给我端杯茶来。
他突然这么说,江落有些意外。但无论于公于私,这个要求江落都没法拒绝。他应了一声好,下楼给冯厉倒茶。
厨房中一直备着茶水,等他端好茶碗准备送上楼时,一转身,发现冯厉也跟着下了楼,正站在楼梯旁,笼罩在阴影之下看他。
神不知鬼不觉的,江落下意识心里一惊,很快便冷静下来,朝他笑了笑,先生,茶好了。
冯厉淡淡道:送到我的书房去。
江落点点头,在冯厉的示意下率先往楼上走去。冯厉站在楼下看着弟子,神色莫名。
天师府的楼梯是木地板,平时绝不会打滑。但江落走到第五个台阶时,脚迈出的那一瞬间,他却感到另一只保持平稳的脚踝处突然有东西用力推了他一下,江落的平稳被破坏,他毫无准备地从台阶上往下重重摔去。
茶水砸在楼梯上,江落被一直待在楼梯下方的冯厉及时扶住抱在了怀里。
但他右脚踝刺痛无比,绝对扭着了。
江落额头冒汗,他想要强撑着站起身,但右脚没有力气。江落抬头往楼梯上看去,不敢置信地看到了楼梯上一个半个掌心大小的毫不起眼的纸人。
这是冯厉的纸人?
他为什么要推他下楼?
先生,他惊愕地问,为什么
冯厉将他打横抱了起来,一步步走上楼。唐装下摆扫过破碎的茶碗,冯厉甚至没有收起那个纸人,也没有解释一句,而是光明正大地默认态度。
江落握紧了拳,觉得冯厉这人,他之前看得还不够清楚。
冯厉将江落送回了他的房间。
江落被他放在床上,冯厉低下了身,查看他的右脚情况。
猝不及防地一扭,脚踝转瞬就红肿了一片。
痛感很明显。但冯厉放在脚踝的手指更明显,他碰了碰江落的伤势,轻轻碰一下都疼,他还往下用力按了按。
江落没忍住嘶了一声。
冯厉嘴角笑意一闪而过,他放下江落的脚,重新站起来,平静道:扭伤了,最近几天不要动脚。
他掏出手帕擦擦手,竟然又笑了一下,等你能迈动脚走出天师府,再来和我说离开的事。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这句话相当于他承认了我是故意让你受伤这件事。
江落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很快,冯厉又拿着跌打扭伤药和冰袋回来了。堂堂天师,居然为自己的弟子脱鞋,治疗扭伤,说出去外面人都不会相信,还会觉得这真是一个恐怖故事。但冯厉却做得不急不缓,甚至有些惬意。
那是一种达到目的之后的愉悦。
江落冷冷地道:先生,我可以用人参精。
天师好似没有听见,直到他上好药将江落的脚放在床上之后才道:不必用。
江落冷笑都要藏不住了,您不想要弟子早点好?
天师起身,上前一步走到江落的手旁,他垂眸看了江落片刻,忽然伸出了手。
这只带着檀香味古板克制的手在江落的脸上停顿几秒,终究还是向上避开了江落的脸,轻轻碰了碰江落的发丝,他动作轻得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东西,但嘴里的话却无情而冷酷,等到你不想要走了,伤自然就好了。
那我要一直想走呢?
冯厉深深地看了看他,你大可以试一试。
他收回手,直起身,再看了江落两眼后就转身离开,门咔嚓一声,被锁上了。
江落听着冯厉逐渐走远的脚步声,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收了起来。他躺在床上翘着腿看着肿起来的地方,懒洋洋地嘲讽道:这就是咱们的好老师。
他是料到了见到冯厉之后就不好走了,但他没想到冯厉竟然会用这种手段。
想起冯厉以前威胁过他的话,如果他一直要走,怕是冯厉真的会打断他的腿。
江落眼神幽幽,他嗤笑声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接下来的五六天,江落都过着同样的日子。他被冯厉彻底关在了天师府里,每天只有固定三餐时能见到有人来,另外再加上晚上来给他上药的冯厉。
他和冯厉上药时的气氛诡异至极,谁也不说话,谁都没有表情。冯厉来的准时,走得也毫不拖延,随着时间的延长,这样古怪的气氛却更为压抑了起来。
江落的手机被收走了,除了看枯燥无味的书,每天就看着窗外发呆。但这日白天他喝的水太多,半夜被尿憋醒想上厕所的时候,一睁眼却看到冯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床边,静静地盯着他看,跟鬼一样吓人。
坦白的说,如果不是江落心里有底,又有通灵术这个保命手段。江落会觉得自己还没因为被关起来而发疯,他就会先一步因为冯厉而发疯。
他快忍到疯了,但一想到池尤也跟他半斤八两就平衡了许多。
每当忍不下去的时候,江落就告诉自己快了快了,快到池尤忍不下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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