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道:我去大江城支援江澜,你们守着九益城。
韩丞抬头:不行。
裴慎笑了: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么?
韩丞和夏冷清沉默。
裴慎又道:若那边真顶不住了,你们再过来也不迟。
沉默许久,韩丞终于点点头:此番去大江城,将会经过赤水,合州,还有宁川。
夏冷清接道:我之前来便是从这些地方过,我担心的不是你前往支援,而是各地藩王若绕过九益城通往皇城,也会经过这几条路。
此番你定要谨慎,若要是真碰上他们了。夏冷清给他一个信号弹,一定要放信号,我们会及时来接应你。
裴慎颔首,揣好信号弹:嗯。
翌日一大早,裴慎便率领军队出门了,他背着一把金弓,骑马在军队最前,军队里的士兵都听闻了裴慎的事迹,难免有些佩服。
可是见裴慎坐着一言不发,又觉他有些冷漠,一小士兵盯着他边想边走,却没想到脚下一滑,直接摔在地上。
小士兵崴了脚,这才刚开始,后面的路还有很长,若是让人背,只是徒增负担,裴慎翻身下马:你骑吧。
小士兵微愣,众士兵似乎也没料到。
裴慎笑了:你不骑,待会可没人背你。
小士兵脸微红,忙点着头上马,此事一出,之前军队里紧张的气氛全然不见,小士兵鼓起勇气跟裴慎说话:裴名医,我以前就听说过你的。
裴慎抬头。
小士兵又继续道:我家住大江城,是此次同夏将军过来的,以前听过裴名医的事迹,治好了陈小姐与宣王殿下,还开了很厉害的药铺。
裴慎问他:你多大了?
小士兵自报家门:今年十六,我叫林甲。
裴慎沉默,十六,还是个孩子。
他们再聊些其他东西,这些士兵中,有年纪小的,也有年纪大的,年长的士兵也加入了聊天中,聊起了远方的亲人。
一路上,他们走过湍急的河流,走过生新叶的树,裴慎差点忘了,现在已经入春了。
待回神,头顶是茂密的树林,他们已经到了赤水地界。
林甲道:这里好阴森啊
哪里阴森?有士兵道,你可别乱说话
话落,有乌鸦从上空飞过,似有人影一闪而过,有人吓得满身鸡皮疙瘩:打仗都没这么吓人
裴慎安抚军心:不过是些乌鸦,各位不必惊慌。
众人没再说话,往前走着,可是越往里走,血腥味便越浓烈。
大家见惯了生死,再血腥的场面都见识过,但有人闻到此味仍忍不住干.呕。
赤水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味有人抱怨着抬头,忽然一顿。
众人皆呼吸一滞。
乌云密布,绿草失了原本的颜色,头顶乌鸦盘旋,干涸的血和新鲜的血交织,触目惊心。
横尸遍野,倒下的人有的连眼也未合上,有人撑剑跪地,永远保持着一个姿势。
混着鲜血的一面面旗帜,上面明晃晃地写着淮字,狼狈地散在地上。
有人惊道:是淮南王的兵马!
早就听说赤水这一带有吃人的妖怪,看来不假,看这伤势,定是妖怪干的!有人害怕道。
哪来的妖怪,我看是这里有埋伏!有人道。
好笑,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埋伏!
可是我们已经走到这里,哪来的退路!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最终闭了嘴,看向裴慎。
已经走到这里,没有退路可言,裴慎往后望了眼黑漆漆的树林,说:继续前进。
士兵们没再敢说一句话,皆跟着裴慎往前走,一行人竟平安地走过了血迹斑驳的森林。
夜幕拉下,他们走出森林,朝后看去,根本不愿相信自己是从那可怖的森林里走出来的。
走了一天的众人已经精疲力尽,他们找了个安全地带,打好帐篷准备歇息。
一路上众人默不作声,待一切收拾妥帖,裴慎才道:各位今夜提高警惕。
众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淮南王的兵马在森林里全军覆灭,而他们却安然从森林里走出。
对方不知是敌是友,但他们也不可放松警惕。
众士兵应声,裴慎进帐合衣躺下,将一把涂了毒的匕首放于枕下。
裴慎今夜心莫名跳得厉害,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这几月来,他经历了太多事,这些事抽去了他的所有精力,但夜里安静下来时,他还是会像现在这样,想起江无阴。
呼啸的风声迫使他回神,他闭眼,握着手中的匕首。
外面的夜没有城内明火,黑咕隆咚,沙沙的风每一声都拍在人心上,裴慎晕晕欲睡,轻轻的脚步声和着潺潺水声自远处传来。
裴慎惊醒,握紧手中匕首。
月色拉长了来人的影子,那人逐渐靠近,心跳得愈发快。
他走路很轻,似是未穿鞋,等他靠近,裴慎迅速抽出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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