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对面传来缥缈疏远的声音,“回去吧。”
两人的头埋得更低了,根本不敢多看,只匆匆地道了声“是”,然后步履一致地转身往回走。
走了很远,两人才松口气往回望。
那位剑君像是站在那里没动,他身姿如松,脊背挺直如往昔,唯有一头银发显示出他曾经遭遇过什么。
戚宁安对于身后两人的打量无动于衷,他拾阶而上,倒映着红绸的双眸并无半分喜色。
屋内的桑愿只感觉整个脑子都昏昏沉沉的,他知道这是穿书的后遗症,因此并不担心,只安心地等待神识清明。
他是六界中唯一的许愿树灵,一直都缩在虚妄空间努力修炼,直到被神界神树生命之树找到成为预备天道的一员。
可惜,他扫盲还没扫完,就要干活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等被书中时他才发现他竟然成了反派被逼娶的散修,还是书中连名字都没有的那种。
花了半个时辰,他才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
好惨,真的。但来都来了,好在书中没有反派给这个被逼娶的散修一剑,证实他这个身份还算安全。至于后面为何没有关于这人的描写,估计是因为是无关的背景板之一吧。
装扮得喜气洋洋的新房内静悄悄的,桑愿等进来的两人走后也神志清醒许久,顺势偷听到了两人在外面的嘀咕。
红盖头遮住了他的视线,只有隐约的光透入,看向外面时模模糊糊的。屋外静悄悄的,戚宁安到现在都没来,可以想象他是多不满意这位被逼娶的道侣。
不满意也没法子,虽然不知道玄天门是怎么找了个散修塞给戚宁安。
从仙资绝顶的天之骄子一落千丈,连婚事都不得其愿,想必现在他已经在黑化的边缘。桑愿在这时就有了计划,阻止反派黑化也不难,只需要在他彻底黑化前把引起他黑化的因素处理掉或隔开就行。
这个时间节点,戚宁安的本命剑应该断了。
这就好办了!
这样想罢,桑愿觉得今晚就跟话本里不得宠爱强嫁的人一般,这种新婚夜新郎肯定是不会进来,更何况是傲气的剑君呢。
于是,他干脆地自己扯掉红盖头,坐在床沿伸伸筋骨。看了一眼主桌上龙凤喜烛上跳跃的烛火,然后心安理得地躺下去准备休息。
“哎。”感觉身下硬邦邦的,他翻身掀开铺好的床褥一看,就认出这下面是一整块寒冰石做成的玉床。
难怪这么硬,虽然寒冰玉床是对修行有益的好东西,但也改变不了它咯人的事实。
但不睡又不行,他刚穿过来神魂有些疲惫,入眠是对他最好的休息方式,可他又喜欢睡在松软的被褥里。
早知道,就把虚妄空间里攒的家当都带过来好了。那里有他从鲛人那里买来的鲛丝被,简直比云朵还要软,他只需要缩在里面,就能一睡睡个十来年都不带醒的。
桑愿嘀咕了一会,到底是抵不住困意,他只好把床上的所有被褥铺在一起,然后团好,最后才钻了进去。
唉,虽然没有那么软,但是勉强凑合吧。反正今晚无人来,他也能睡个好觉。
他手脚麻利地把自己包好,感叹一声这里还真冷,等暖意上来后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内室的门被人推开,但这并没有打扰到床上睡着的人。
满室绯红中,进来的戚宁安神色如雪。他朝前走了两步,第一眼看到的是被扔在地上的红盖头和脱掉的鞋子。
喜烛还在燃烧,似乎想给这寒冷的夜增添一丝暖意。戚宁安走到床前,映入眼帘的是凌乱的被褥,还有睡在被褥中间的脸。
掌门为他特意寻来的寒冰玉床已经露出外围冰白的材质,被褥中间的人睡得正香,除了头之外所有的身体部分都在被褥里面。即使他没有看到里面的情形,但也能看出这人的睡姿应该不雅。
他今日在魔风林呆了一天,没想到掌门真就趁着他白日不在,匆匆地把一切都布置好,做了个先斩后奏。
这便是掌门无论如何都要塞给他的道侣,听说不仅本就跟他幼时有着凡俗间的婚约,还跟他的体质格外契合,有利于他道心的稳固,还让人把内室布置得如同婚房一般。
戚宁安站在床榻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那人,他睡得无知无觉,一头乌黑的头发散在脑后,黑发和红被本是浓墨重彩的颜色,可放在一起却忖得他面容皎如白玉,容色清而不寒。唯有那双眼睛阖上,不知里面又是怎样的神采。
直到烛火的芯子因为燃烧发出一声炸裂声,才把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你......”他准备开口唤醒这人,然后连夜送他出门派。
他并不打算让这人牵扯到自己的事情来,他此行过来自然不是来成亲,而是把这人送走,因此便连喜服都没穿。更何况,其实他早就知道他凡俗间其实也没婚约之人,这一切都不过是掌门按照天机门的说法找个说辞。
来时,他便已想好,如这人非要坚持跟他所谓的婚约,他便直言“凡俗间的婚约算不得什么,你走吧。”
无论那人是哭是闹,他总归是这个打算的。
但他却没想到进来时那人却已睡下,戚宁安薄唇未抿,满室的喜气却未给他的雪衣银发上沾染半分,唯有一双剑眉凌冽,浑身都在散发着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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