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疼地弯腰,准备捡起时,手刚触碰到叶片,叶片就彻底成了灰烬。
目之所及的除了焦土就是张牙舞爪的枯树枝,这里没有一点生灵的气息,先前看到山峦宛如吸引人进来的海市蜃楼。
焦土一直延伸到远处,在一座高耸无比的山峰处停下。
那座山离他很远,远得只能看见隐隐绰绰的颜色,看起来渴望不可及。
但距离的远近对修士来说从来都不是大问题,桑愿脚步一点,他没有直接朝那座山进发,而是在周围查看。
一个时辰后,他发现周围除了焦土什么都没有后,这才把目光放在远处的黑山上。
不出意料之外的话,那就是永梦山了,是天外石存在的地方。
他必须去。
帷帽遮挡了他的容颜,垂纱并不会阻挡他的视线。他这次没有其他想法,而是朝着灰蒙蒙天空的永梦山一步一步地走去。
那座山真的很远,远得桑愿化神期的修为都走得有些累。
这里很安静,没有半点生灵的喧闹。他不知走了多久,久得他似乎都忘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帷帽下,桑愿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钝钝的,他好像在一瞬间回到了虚妄空间。
这是他曾经生长的地方,脚底的焦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风徐来,鸟语花香。
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也是他悠然自得的好去处。
桑愿眨眨眼,内心深处生出想要就此扎根的念头。只要他重新扎根,就能继续吸收日月精华,感受雨水风露,回归最本质的生活,不知年月。
手心的嫩叶开始冒出,黑瞳逐渐被碧绿取代,瞳孔外的金色逐渐成形。
愿力在他体内自动运转,抵抗着外界的侵蚀。放置在本体空间的灵檀盒自动打开,愿力朝里面的断剑堪吾缠去。
与此同时,愿力激发了一直隐藏在最深处的天道之力,不过一息,道力化成金光追随着愿力而去。
碧绿光点和金色光点依次落在青墨色的剑身之上,更多的没入剑身断裂之处。
断剑突然震动起来,转眼间从灵檀盒里飞起,在桑愿的本体空间中横冲直转,剑身神力流转,剧烈的疼痛感席卷全身。
桑愿从美好的幻想中惊醒,本体空间受到重创,从未有过的疼痛直把他逼出了泪。
“好疼。”他来不及找出神剑异常的原因,只能第一时间把它放了出来。
再不放出来的话,本体空间估计都会被它劈开。
堪吾剑一出,铺天盖地的凛冽剑气在焦土上乱窜,桑愿一个躲闪不及,帷帽被剑气波及直接化为乌有,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他捂住胸口不断后退,万般无奈下只得用道力去压制堪吾剑。
可惜这柄被原先天道打算送给气运之子于非臣的神剑,在好不容易逃脱戚宁安之手后被道力激活,此时已到癫狂状态。
虽剑身有桑愿的愿力,但这些愿力压根无法操控它。
而后来他使出的道力不仅没有压制到神剑,反而成为堪吾剑的养分,使得它威力大增。
桑愿左边侧脸受到剑气擦过,瓷白的肌肤上有一道血痕出现,血珠开始往下落。
神剑即使断了,被激活后威力仍旧十分大。在剑气缭绕之下,束发的银色发带突然无风自动,抵抗了致命一击。
道力无法使用,愿力也不能用作攻击。无奈之下,桑愿只得撑开那把雪地红梅的伞,妄图以它替换已经破碎的银色发带作为防御。
伞一打开受到攻击,先前击杀过无面老妇人的雪白剑光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冲神剑剑气而去,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神剑剑光在剑气出现后的瑟缩。
像是曾经被打败的凶兽闻到敌人的气味时的下意识反应。
两种剑气很快战在一起,地面焦土翻滚,到最后这片空间竟然承受不住般地地动山摇起来。
桑愿彻底从先前的幻想中醒来,在脚下焦土再次抖动时,他福至心灵地冒出一个想法。
那就是,这片焦土空间是不是也是幻像?不然的话,为何他在这里走了这么久都没遇见一个人?那些失踪没找到的男子不说,难道连戚宁安都消失不见了吗?
这根本就不正常。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无法甩去,他冷静下来,任由发丝在剑气引起的震荡中纷飞,也不去管脸上不曾愈合的伤口。
他抬起头,微抿的双唇如风雨中受到侵袭的脆弱花瓣,失去了一些血色。
桑愿没有再躲,他直接运转起道力,随后朝着堪吾剑倾泻而去。
堪吾剑受到浓厚道力的滋养,转眼间便把白色剑光吞噬干净。两截断剑在焦土空间中疯狂碰撞,庞大的剑气直接在各处隔开一道道口子。
即使身上伤痕增多,鲜血在月白广袖上沁出一朵朵红梅。
当他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出现亮光时,他眼中的光亮更加耀眼。
成了!
这片焦土空间终于承受不住发疯的神剑剑气,一寸寸瓦解开来。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受伤时的闷哼一声。
山峦叠嶂的幻影消失,一座赤红色的山峰取代了原先的黑色山峰伫立在天地之间。
永梦山,终于露出了原貌。
真的很不容易,他想。却也明白了从一开始他就踏入虚实交换的幻像之中,先是他最讨厌的焦土,后是他最喜欢的虚无空间,当他发现踏入的美好是假的时,其实不知他厌恶的也是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