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件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巧。一个没成年的学生,先是在一品楼大手笔的订了六桌席面,又在大庭广众下揭穿了一品楼用假翅的隐秘,吵嚷着要请公证处取样存证去有关部门做检查,紧接着就提出要跟一品楼的大厨比拼厨艺。
一番应对环环相扣步步紧逼。打的一品楼是毫无招架之力。手段如此老辣,别说那位大堂经理,就连主厨都先入为主,认定了霍柩是受人指使,故意来坏一品楼的声誉。
在主厨看来,一品楼以次充好,用假鱼翅糊弄顾客,这件事确实是一品楼做的不对。主厨无话可说,也愿意跟身为食客的霍柩低头认错。但身为同行,他绝对不能容忍霍柩想要踩着一品楼的招牌宣扬自己的小人行径。
既然想要比拼厨艺,那就堂堂正正的比。大家都用手艺说话,技不如人也怪不得人。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主厨看着霍柩,淡然说道:“小先生年纪虽小,却敢提出比试。想必也是自负厨艺精湛。未必会输。”
如果霍柩和他背后的人真的没有把握,也不会处心积虑的做出这么多事情来。
霍柩也是心思玲珑之人。一眼就看出来主厨误会了。但他也懒得解释:“怎么比?”
主厨见状,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也是言简意赅:“这里是一品楼的主场。我主随客便,怎么比,听您的。”
他到想看看,霍柩和他背后的人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想从霍柩提出的比试要求里,推断一下霍柩的来历。
霍柩不假思索的说道:“厨艺讲究的就是刀工,火候,和调味。后两者耗时太慢,我们就比刀工吧。”
主厨闻言,稍感意外。刀工可是硬功夫。就算再有天赋,没有十几二十年的积累,也休想有所成就。他没想到霍柩年纪轻轻,居然敢提出跟他比拼刀工。这行事风格倒是堂正刚硬,与先前那等处心积虑的作风大相径庭。
这么一想,主厨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下来:“你想好了?我可要告诉你,我十七岁拜师学艺,到如今三十九岁。练了二十二年的刀工。可比你的岁数还要大。”
“就比刀工。”霍柩斩钉截铁的说道。
主厨见状,神色越发和蔼。虽说霍柩和他背后的人做事鬼祟,但霍柩的脾气却对了主厨的胃口。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还要小上几岁的少年,主厨言语间越发温和有耐心:“你想怎么比?”
主厨原本以为,按照霍柩的年纪,就算他提出要比刀工,最多也就是切个萝卜雕个冬瓜什么的。却没想到霍柩的提议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文思豆腐。”霍柩不耐烦的说道:“谁切的丝细谁赢。一目了然,谁都不占便宜。”
文思豆腐,是一道非常有名气的淮扬菜。据说是一位叫文思的和尚发明的。将水豆腐,冬笋,香菇,鸡胸脯,火腿,黑木耳和青菜切成丝,选用三年以上的老母鸡炖出来的清鸡汤吊味,口感软嫩清鲜,入口即化。考校的就是厨师的刀工。
有天赋的学徒学上个三年差不多能出师。不过想要把刀工练到至臻入化的境界,没有个十几年的积累和钻研,也是不行的。
霍柩提出比试这道菜,既在主厨的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原因无他,实在是这道菜太简单了。既符合霍柩学艺的年纪和想要炫技的心境,又不太符合霍柩和他背后之人的处心积虑。
难道这孩子真的以为切了几年豆腐丝,就能赢过他这个拥有二十多年做菜经验的一品楼主厨?
闫师傅心中纳闷,却发现霍柩说完话,竟然还摸了摸肚子。
“再给我上一碗米饭和一壶热茶。”霍柩不耐烦的说道。这一番折腾下来,都快下午两点钟了。霍柩却连中午饭都没吃到嘴里。也难怪他耐性全无。
担心饿坏了没力气,霍柩要了一碗米饭一壶茶,就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泡了半碗饭吃。
主厨这才留意到一番争执下来,霍柩点的六桌席面全都冷了。他有些歉然的说道:“我让后厨再做几桌席面,你们先吃饱饭再说。”
“不要浪费时间。”霍柩并不领情,开口催促道:“开始吧。”
主厨见霍柩这般反应,隐隐觉得自己好像错怪了少年。整个人顿时就像泡在调料缸里的一颗豆子,五味具杂百感交集。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师从何人?”主厨再次问道。
“来你们一品楼吃顿饭,不但要被你们扣黑锅追问十八辈祖宗,现在连师承都不放过了?”霍柩一脸讥诮的嘲讽道。
主厨碰了一鼻子灰,却也无可奈何:“你别误会。我就是好奇谁家能养出你这样的少年才俊。”
霍柩的师承,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跟这辈子的人也说不着:“你就当我自学成才吧。”
大堂经理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藏头露尾的干嘛?难道还怕比输了,给你家里丢人?”
大堂经理断定霍柩背后的人是想踩着一品楼的名声上位。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做了亏心事的不是一品楼,而是霍柩。
霍柩看了大堂经理一眼,轻飘飘的说道:“你们用假鱼翅都不嫌丢人,我一个花钱吃饭的,又有什么好丢人的。”
一句话将大堂经理气成尖叫鸡:“你究竟受谁指使,来败坏我们一品楼的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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