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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争论之中,除了当事的两人以外,只有站在百官之首的二人还未出声。
    丞相段德业微微侧目,噙笑问道:“晏大人不说些什么?”
    在他的身侧,正是当朝太尉晏鹤轩,晏暄的父亲。
    晏鹤轩是纯正的汉人,年岁与战场上留下的伤痕在他的眼眉鬓角刻画出无数风尘,让他的面容显得极为硬朗。光是这么笔直地站立于众臣之间,就好似能给人一道居高临下的压力。
    他目视前方,沉着地道:“凡是陛下的旨令,臣言听计从。”
    “哈哈。”段丞相笑道,“可真是好一个言听计从!”
    他们两人一个面色庄重,一个泰然微笑,但眼底的神色在帝王的威严之下却是同样的淡定自如。
    也不知过了多久,座下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微风挟裹清脆的鸟鸣,从大殿正门徐徐拂入。
    宁帝轻轻咳了一声,殿内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一旁荣公公连忙上前,为宁帝披上大氅。
    “众卿各抒己见,朕自然也是将你们的每一个建议都听进了耳里。”半晌后,宁帝轻轻出声,“但总结来看,还有不少大臣对朕这桩提议持有争议,朕也不想就这样妄下决定,暂且先将这事押后再议吧。”
    既然宁帝如此说了,大臣们也都没再乱说一句。紧接着宁帝从面前的一沓折子中挑出一本:“晏卿,你也先退下吧。”
    身为当事人之一,无论四周争论如何,晏暄始终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先的位置上,挺拔如松。就连落在岑远身上的视线都被他收了回去,转而落在大殿的砖面上。
    此时听见宁帝所言,他俯身作礼,除了应声外便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在退身之时,他的目光一撇,在岑远的身上一晃而过。
    后者却在那一瞬间对上他的视线,之后一路跟随那道背影,直到对方入列才撤回。
    ·
    整场早朝,岑远一改他平时在外的作风,一言不发地度过了大半个时辰。
    正常情况下,朝事大都不需要他置声,因此除非被点到了名,他很少参与讨论,更别说是在这婚事的话题之后了。
    如果说,昨日他还以为,这桩婚事是宁帝对他个人的试探,那么经过今日早朝,他可以确定,宁帝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来看看手下的这些臣子们是否有站队,又是如何站队的。
    自从数年前太子殁后,立储一事一直都是朝中众人私下商议的重点话题。宁帝虽然从未在朝事中明言过什么,但作为一国之君,又岂会不知朝臣所想。
    尽管岑远还是不知宁帝为何会突然想到赐婚一举,但不得不承认,这借口可算是让宁帝间接地在这百官面前铺出了两个选项。
    而有些人,倒还真就积极地往里头蹦。
    岑远暗讽地摇了摇头,转念又是一想——晏暄对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态度?
    昨日他因为自己心里的情绪不宁,没有选择直接冲去常平府质问对方,但就今早晏暄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没有对自己产生任何排斥。
    难道晏暄……就不会觉得别扭,不会……感到不适吗?
    岑远暗自摸不着头脑,而这时周围的窸窣交谈声都逐渐远去,大殿中几乎退得无人,岑远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二哥。”
    他回头看,就见五皇子岑仪还站在他身后,正盯着他。
    岑远点头应了一声,而后便朝殿外走去,岑仪一步跟在他身后:“二哥!”
    岑远稍稍放慢脚步:“何事?”
    岑仪比他小了三岁,今年才刚出宫开府。
    哪怕是在上一世,对于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岑远谈不上交心,但也从未刻薄过什么,因为就他对岑仪的认识来看,这五弟的性格和段丞相可谓天上地下,完全就不像是一家人似的。
    “二哥。”岑仪道,“你说,父皇今日问起为你与……”
    他似乎仍是不习惯这说法,话音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为你与晏少将军赐婚一事,究竟有何为?”
    岑远咧嘴做出一番轻松的表情,不以为然地拍拍袖子:“父皇的想法,你二哥我可不想妄加揣测。”
    岑仪紧皱着眉,突然话锋一转:“二哥,你还记得以前教导我们的刘太傅吗?”
    皇子在十六岁出宫以前,都由太傅统一在太学堂进行教导。有时候,还会有重臣之子被允许一同进入太学堂与皇子一同学习,例如当年的晏暄就是如此。
    岑远答:“当然记得。”
    “还记得当年我才刚入太学堂,就听刘太傅曾夸赞过你。”岑仪道,“‘诗比太白,文比子长’。”
    岑远笑道:“都是些没用的墨水罢了。”
    然而岑仪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兀自接下去道:“可在太子哥哥死后你就变了。”
    岑远脚步不着痕迹地停滞一瞬。
    但那一瞬很快就过去了,他没有答话,抬腿大步流星跨出了大殿。
    一出大殿,夺目的光线便让两人眼前倏然一亮。
    “二哥!”岑仪抬手快速遮挡了下阳光,接着就像是怕岑远逃跑似的,立刻快步追了上去,不依不挠地道:
    “我还记得,在当年太子哥哥死后,你才是众望所归的那个人。若是父皇真为你和晏少将军赐婚,那你就——”
    “岑仪!”
    岑远陡然刹住脚步,差点让岑仪撞上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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