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岑远拿了个橘子剥了起来,欲盖弥彰似的,一边小声嘀咕:“刻痕有什么好看的,哪年都是他比我高。”
然而蒋昭仪听见了他这嘀咕,微微笑了笑:“上次让你同晏暄一道来看母妃,结果两个人都只错开时间来过。”
“晏大人大忙人,哪能像我这般悠闲。”岑远道。
蒋昭仪下意识一张口,似是又要教训,但下一刻她就摇了摇头,无可奈何般道:“悠闲也有悠闲的好,比起劳碌一身,像你父皇那般搞坏了身子,母妃还宁可你就这样,开心地活着就行。”
岑远扯了下嘴角,没有回答,只将剥好的橘子递给蒋昭仪,自己又重新拿了一个。
“若你们还是小时候该多好。”蒋昭仪接过橘子,一瓣瓣地塞入口中。她今日像是铁了心要回忆过去,在吃完后又道:
“母妃还记得,那时候是上元佳节,晏大将军不在长安,你就偷偷跑出宫,拖着晏暄到我这来过节。那时陛下歇下了,就我们三个人坐在这院子里赏月,我同你们讲——”
“记得记得。”岑远连忙摆手打断对方的话,“讲您和父皇初见时的故事呗。母妃,您都说了多少遍了。”
蒋昭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是母妃那时候也是没想到啊,有朝一日,你们竟会结成一段良缘。”
……
那时正是岑远同晏暄一起过的第一次上元。
每次一到上元佳节,宫中都会设宴,而每次席后,宁帝都会单独到锦安宫来,与蒋昭仪再一同享用元宵。
岑远每每到宫中宴席之时,都觉得这两三个时辰真是一场折磨——相较于席上的珍馐美馔和鸾歌凤舞,他反而对长安城的灯市更感兴趣。
原本他央求许久才终于是获得父皇允准,许他席后出宫去灯市上凑凑热闹,而他也早早与晏暄约好。
但不凑巧的是,那时漠北突发动荡,晏暄父亲领兵北行,不在长安,而当年的上元宴也临时取消。
因此那日,晏暄不必入宫,一个人在晏府度过,但到了临近晚膳的时候,却看到院墙上突然多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时晏暄已经对他这爱翻墙的性子见怪不怪了,见状也不惊讶,只问:“殿下怎么这时间来了?”
岑远食指抵在唇前,朝他“嘘”了一声,从墙上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攀下来,生怕闹出些大动静。
晏暄上前去接了他一把,就听他说:“跟我走。”
“……”晏暄一怔,条件反射地问:“去哪儿?”
岑远却故意和他装神秘,笑着朝他眨了眨左眼,道:“总之先走呗。”
他这幅故作轻描淡写、语气中却透露着得意的样子,几乎就和当初将晏暄“坑蒙拐骗”到锦安宫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晏暄那时候到底是年轻,或者该说还没有彻底了解岑远的胆大随性,他以为对方只是兑现诺言、带他一起去上元灯市凑个热闹而已,于是没像以前一样犹豫,点了点头。
紧跟着,他转身和呆立在院子门口、正看着他们一脸惊讶的齐管家报备一声,就和岑远一同翻出了院墙。
那年的灯市不比往年,但永安大街依旧热闹非凡。
然而岑远翻出墙后没走几步,就故意拉着晏暄穿梭在偏僻的小道,对灯市没有丝毫兴趣似的,带着人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晏暄这才明白自己是想错了,问道:“你要带我入宫?”
他知道先前岑远得了圣上的允准可以出宫,所以下意识地以为对方是堂堂正正走出的宫门,但此时若要反过来带他入宫,可就有些不合规矩了。
只是还不等岑远回答,他们就来到了皇宫西南边一处偏门。
晏暄一从巷子里走出,就远远见到宫门门口的守卫被人敲晕在地,正不省人事。
另一边,一位岑远宫里的宫人焦急地团团乱转,见到人回来就连忙凑上来:“哎哟,二殿下,您这这这……要是出事了,小的们可没法交代啊!”
晏暄:“……”
他看向还攥着自己一只手的岑远,脸上浮出难得的愕然:“你是偷偷跑出宫的?”
“当然!”岑远抬首挺胸,一点都看不出有悔过之意,“这个点宫门都关了,要是不偷偷跑出来,我怎么来找你?”
晏暄:“……”
一旁的宫人都快哭了:“哎哟二殿下,您就别说了,快回宫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人不是在这里了。”
岑远不耐地回了一声,然而话音刚落,他就抓着晏暄从宫门溜了进去,旋即脚尖点地,轻功一甩,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刚进宫门的宫人见着那两道身影远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是哀嚎着立刻就跪了下去。
岑远见计划成功,掩盖不住自己的洋洋得意,不自觉地偷笑,身体抖得连轻功都不稳了。
晏暄在他身子往一边歪的时候赶紧撑了一把,一本正经地说:“下次别这样了。”
“没事的没事的。”岑远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一边放慢脚步往锦安宫走去,“大不了明天被父皇训斥一顿,反正他也不会重罚,最多让我抄几遍书罢了。”
晏暄皱眉:“那也不可。”
“打住打住。”岑远忙道,“你再啰嗦,我现在就把你交给守卫,说你夜闯皇宫。”
那会儿晏暄也还没那么肆无忌惮,闻言抿了抿唇,便没有再多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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