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原本寂静得落针可闻,这一声堪称是巨响,让两个人都冷不防吓了一大跳。
千钧一发之际,二人也顾不得会被房里的人听见声音了,连忙按着剑快步流星到房门前。娄元白正欲抬手敲门,却在关节堪堪碰到门上的时候倏然住了手。
——这么闯进去会不会不大好?
他这厢正纠结着,就听房里传来一声:“都和你说了。”
——是晏暄的声音。
娄元白与付建新陡然对望了一眼,在这么一瞬间的眼神交流中,他们不谋而合得出了一个结论——房中并无刺客。
那这门可就不怎么方便敲了。
霎时,娄元白连呼吸都屏住了,慢慢将手收了回来。而后,他朝付建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在一时的静默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一起缓缓……缓缓地——在门口蹲下了。
房内,岑远满身狼狈地从地上抱着被子爬起来。
他小声咕哝:“这不是以为抱着被子就没关系了……”
之前他“大发慈悲”准许晏暄在今日大婚过后可以来和他同住一屋,结果还不等他们自个儿搬,宫里来的人就从小厮那儿听说了晏大人正住在厢房一事,而岑远也默认了让对方搬进他屋子的建议。当别人还在城外哭天喊地地找出走的两人的时候,他们已经积极地在府里安排下去,让人把厢房里晏大人收拾好的东西给搬过去了。
岑远回到卧房的时候,一见房里多出来的东西就是一愣,随即心里就有些犯愁。
虽然话是他说的没错,但毕竟当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他卧房里就这么一张床榻,也不可能现在再去凭空添加一张。
但所幸这床要比那日大了不少,他便心生一计,心说两人各睡一边,他再抱着些别的什么,难不成他还能在睡梦中爬过大半张床去把人抱住?
然而最终事实证明,的确不会,但是会让他因为太贴近床榻边缘而摔下床去。
岑远:“……”
晏暄无声叹了下气,他在睡前就已经提醒过对方,然而岑远一意孤行,他就只能妥协,只是自己也往另一边贴了些,好让对方别贴着边,往中间睡些,顺便在睡的时候留了个心眼。谁知……
他看着岑远一脸讪讪地爬上床,这回干脆擅作主张把对方的软枕往自己这挪了过来。
“哎。”岑远还欲阻拦,就听晏暄不容置喙地道:“就睡这。”
“……”岑远一开始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这会儿一听这三个字就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他眯起了眼:“骗子,说什么会记得我说的所有话,结果早晨拜堂前刚说的话就给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晏暄不慌不忙地道:“殿下自己说的‘并肩’,又为何因为此等小习惯就将自己放低,让自己难过。再加上,这并非约制,只是将变化过的事物恢复到它原本该有的位置。”
岑远:“……”
这小将军什么时候这么能言善辩了!
“更何况……”
光线微弱,晏暄的表情几乎都被隐藏到了暗处,更遑论是脸侧双耳上那微不足道的变化,以至于从岑远的角度看去,就好像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晏暄在周围的静谧中压着声音道:“不是偷偷,是光明正大。”
床边的帘幔遮住了从窗边渗进来的最后一丝月光,深夜清凉,这床帏间却好似成了卧房里最闷热的地方。
岑远抱着坨被子,就这么跪在床边缘,一时间手足无措,连呼吸的方式都差点忘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从莫名的悸动中回过神来,欲盖弥彰似的接连膝行了两三步过去,整个人直接从晏暄身上跨了过去。
紧接着他把自己的枕头拿到靠墙的那边,抱住被子面对墙壁躺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唔。”他大约是把脸都埋进了被子里,声音显得闷声闷气:“这样就行了吧,不会掉下床去,也安全。”
晏暄:“……”
他条件反射就想提醒对方,上回他们躺一张床上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姿势,似乎也没能做到“安全”,换个位置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但转念一想,这话真要这么说出来,保不齐这位殿下又要折腾好久。
他微微敛眸,就看到岑远宛如本能反应似的,又把被子抱紧了些,眉间却还是微微蹙着,像是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又一个回头把人抱住一样。
晏暄沉吟须臾,而后就如岑远一般侧躺下去,干脆伸手往前一捞,就连被子带人地一把勾住岑远的腰,往自己的方向捞了过来。
“哎!”岑远下意识惊呼,“你干嘛!”
他整个人被带得直接穿过了床中间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和身后的人贴得严丝合缝,连脑袋都不得不移到了对方的枕头上。
“现在最安全。”晏暄微微动了一下调整姿势,把自己的被子往两人身上一盖,随后就闭上眼,声音因为带有困意而比平时越发低沉,“能睡了?”
岑远:“……”
他好一会儿都是处于说不出话的状态,半晌后才听他的声音更闷了些:“大概吧……”
闻言,晏暄短促地轻笑了一声。
他也不知是在笑这难伺候的殿下终于安分了,还是笑对方的反应。
“嘘。”他依旧闭着眼,在岑远耳边轻声道,“殿下还想让门外那几只耳朵听见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