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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德业“哈哈”笑了两声,说:“老夫这可不敢当啊殿下。”
    “这有什么不敢当的,哄人喝个酒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岑远言笑晏晏,带着浓重笑意的目光紧紧地钉在对方眸中,少顷后突然毫无预警地放轻了声音:
    “莫非,段相是怕我在酒中下毒?”
    话音太轻,落得也快,只听角落不知轻重的水滴反而喧宾夺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啪嗒!”
    段德业蓦地侧过脸笑了,他伸手拿起酒盏,说:“手段如此低劣,也不像是殿下的作风。”
    “那是。”岑远笑意更甚,“我要真这么急不可耐,现在哪会在这同段相周旋。”
    段德业只是笑笑,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
    岑远眉梢一挑,也执起面前的酒盏,拱手做了个敬酒的姿势,同样一饮而尽。
    “话说回来。”岑远重新往两只酒盏中倒满酒,一转话锋,“段相总说您的妻女,可是还忘了您还有一个儿子?”
    “哦?”
    “不记得了啊?”岑远说,“那您又不记得上回上岛的时间,总该记得陪您同去的人吧。”
    段德业像是觉着好笑,摇了摇头:“老夫这身体,上船就晕,哪儿能……”
    岑远抬手作势拦住他的话头:“哎,段相您先别急着晕。看看这东西,总该记得了吧。”
    “什么东西?”段德业面露狐疑地问了一句,旋即就见对方从袖中取出了一个袖珍的香囊。
    香囊布面上看着并不是特别干净,像是曾沾过土,段德业将它拿起,感觉也没闻着什么奇怪的味道,便虚心求教:“这香囊有何不妥?”
    “段相不如再看看布囊?”
    段德业抬眸不以为然地朝对方扫了眼,随即将视线重新投向这个看着普通的布囊,就着残余的日光扫了一遍,紧跟着一手将它翻了过来。
    岑远似乎是觉得盘腿坐得久了腿有些酸,便干脆就站起身来,随手拍了拍衣裾。
    “当初楚王对海运的线路提出质疑,调整路线的事便丢到了段相您这,你适当地进行了修改,也重新规划了一条运送兵卒的路线,保证万无一失。只不过,你在楚国的那条臂膀却仍然忧心。”
    岑远在牢中来回地踱步,时不时翻翻一旁的草堆,一边不急不缓地道:“所以在五月的时候,赵宇私自上京,意图向你确认今后的计划。而根据段夫人所言,在上门的时候,他自称是你一位故人的儿子。”
    段德业正坐原地,不置一词。
    岑远回头冲他无声轻笑:“他其实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你从头至尾都没有把他当作真正的儿子看待,更不会让你的夫人知道他的存在。”
    段德业依旧不言,于是岑远就这么兀自说了下去。
    “那时候他诚心诚意地想得到你的认可,就连自己从楚王妃那儿得来的珍贵香囊都能割爱送予了你,因为对身心有益。只是可惜,那回你们似乎是不欢而散了,你也没有收下那个香囊。所以后来,在离开相府之前,他只能将香囊交给了尊夫人,而尊夫人见对方好心,顺势收了下来。”
    他顿了顿,看向对方手中那只布囊:“尊夫人习惯了在您的东西上绣上您的字,用以辨别,倒不失为一个好习惯,段相您说是不是?”
    段德业将香囊随意地丢到地上,布囊上明晃晃地展露出一个“馨”字。
    他“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个普通的香囊而已,难不成就不许是夫人自己买的了。”
    “也对,有些事您恐怕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在一开始没察觉到这个香囊来自于谁了。”岑远道,“这布囊里的粉末是用一种叫永魂花的花瓣磨成的,来自西域一处叫阿仫的地方,极其稀少,市面上不作贩售。而这布囊上原本也没有这绣球花,是楚王妃一针一线亲手绣上去的。”
    段德业搁在膝上静止不动的手终于是禁不住蜷了一下。
    “在您藏兵的那座岛上,有个小兵捡到了这个香囊,并且言明,他亲眼看见了您与赵宇争执时的场景。”岑远曲指敲了敲牢狱的铁栏杆,“您说,这还是个普通的香囊吗。”
    敲击声的余韵久久飘荡着,在牢狱中盘旋了几个来回,就好像早已远去的鬼魅再次卷土重来,在这最深处的牢狱周围继续发出可怖的号哭。
    段德业一直没有说话。
    “看起来段相并不喜欢这个故事,那我就再换一个吧。”岑远再次回到段德业面前坐下,抄起双手,就好像正和对方品茗闲聊。
    “您还记不记得一个叫碧灵的人?”
    段德业冷漠地向他瞥了一眼。
    “也对,是我糊涂了。”岑远脸上适时地露出一抹懊恼的表情,继而哂笑道,“如此平凡的一颗棋子,想必也入不了段相的眼,段相不记得也是正常。”
    说罢,他便将脸上的笑一收:“那我来告诉段相好了。”
    “当时,你想往我母妃的寝宫安插一枚棋子,于是就利用金尚宫在宫中物色,正好那时有个宫女死在了浣衣局内,给你们提供了身份的躯壳——那个宫女就是碧灵。”
    “很快,赵宇通过青江县令给你送来一位叫崔语儿的女子。她顶替了碧灵,回到库房做事,被迫等候你们的命令。而与此同时,你们清除了宫中所有见过碧灵的人,除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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