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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新的“抱枕”,原本手里的枕头就没了用武之地,岑远胡乱一丢,蹭到晏暄耳边亲了两下,在他耳边小声喃喃:“你怎么早上出去溜达一圈还能这么有精神……”
    晏暄替他重新盖好被子,眼底浮出笑意:“习惯了。”
    岑远闭着双眼,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这一答案,直到少顷过后,就连晏暄都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才再次低声问道:“一会儿还出去吗?”
    “不出去了。”晏暄搂着他的手臂又收拢一些,“睡吧。”
    怀里的人从喉咙深处溢出一个模糊的音,也不知是“嗯”还是“好”,不多时,晏暄就听他呼吸绵长,看来是终于睡熟了。
    室外白雪漫天纷飞,在地砖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墙头枝丫像是比昨日又长长了些许,在轻微的摆动中勾住一片飘落的雪花。
    偏殿中,管家与下人也有了片刻的闲余,正围坐在暖炉四周烘手喝茶,赏景闲谈。
    二皇子府中的日子好像总是能这般悠闲,即便身处都城长安,也恍如远离尘嚣。任天地再辽阔也好似只剩角落一隅,一草一木、一花一景,再留一人陪伴便是永恒。
    晏暄在之前鲜少享受这般闲暇的日子,通常等上元一过,便马不停蹄开始新一年繁忙的日子,就连睡个回笼觉也是奢侈。他睁眼望着床顶,脑中一一划过的是漠北各地的路线和此次出征的军需数量,但还不等他简单地整理完一遍,整段流程便戛然而止。
    暖炉中的炭火轻微地炸了一下,香炉中的白烟升腾上空,安神的清香悬浮左右。
    怀里的人倏然哆嗦了下,攀着他的身体又抱紧了些,也不知是在睡梦中发现了什么,小声咂了两下嘴才终于安稳下来。
    罢了,他想。
    偶尔懒散一顿也无妨。
    他敛眸侧首看了眼,在岑远鬓边轻轻落下一个亲吻,同样阖眼睡了。
    再睁眼时,就见岑远正张着眼盯着他瞧。
    “……”晏暄道:“在看什么。”
    他刚醒来时的声线有着难以言喻的低哑,颈间喉结被带动着微微滑动。这一刹那的冲击就仿佛是往人心尖上磨,油然升起的酥麻不仅仅是涌上五官,更是随着身体流向四肢百骸,就连指尖都被带动得不禁蜷缩。
    岑远蓦然凑上前去,用鼻尖往对方鼻翼蹭了一下,窃声笑道:“你做梦了。”
    晏暄捏住他的后颈,气息在狭小的空间中纠缠,彼此视线藕断丝连,时而落在对方的唇上,又紧接着回视相接。
    “怎么看出来的。”晏暄声音中也带着笑意。
    “真做梦了啊?”岑远小挑了下眉,“因为听见你骂我了。”
    “……”晏暄视线一顿,接着就见他敛下双眸,长睫半掩住眼中神色:“别瞎说。”
    “真是骂我的啊!”岑远一听便来劲了,“坦白从宽,都骂什么了。”
    晏暄道:“不是都听见了?”
    “没听见,就看你嘴唇动了动。”岑远老实交代完,就一把捏住他的耳朵,“快说,梦见什么了?”
    晏暄淡然笑了,安静地看着对方,未几才轻声开口:“梦见……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
    岑远道:“太学堂?”
    晏暄却摇了摇头。
    宁桓十年三月初六,二皇子六岁生辰,宁帝特设夜宴,邀请百官共庆。
    那是晏暄第一次入宫。
    小时候的记忆太过零散,能拼凑完整的不多,只有这一日的片段还历久弥新。他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同父亲一道在宫门内换了车舆,车轱辘在白砖上碾过的声音在黄昏中越显突兀,幽深的走道仿佛永无尽头,两旁高耸的墙垣几乎挡住了所剩无几的夕阳,从车窗望出去的时候,一眼竟看不到天。
    他不喜欢皇宫,他想。
    那时候晏暄也不过五岁半的年纪,只是因为从小身体长得比别人快些,又因为性格的原因一直板着张脸,总是会给人一种十分成熟的错觉,就连跪坐时的腰背也挺得比上座那位没骨头一样的二皇子更为笔直。
    除了必要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在默默用菜,或观赏殿中舞乐,可是这传说中的山珍海味并没有很美味,眼前的高歌曼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有趣。
    他不喜欢筵宴,他再次想。
    等到了宴席后半,他找了机会,同父亲说想出去透透气。晏鹤轩叮嘱了几句宫中的规矩,知道他不会乱来,便由他去了。
    夜晚的皇宫就犹如薄雾弥漫下的丛林,路边昏黄的灯光照得亮脚边的路,却始终映不到远处的深邃。
    他在大殿附近的花园里稍稍逛了逛,感觉胸口闷着的气终于都舒散出去了,才慢悠悠地往回走去。然而行至中途,就听假山背后突然传来宫女太监的谈论。
    声音不响,奈何他耳力较佳,闻声便立时停住了脚步。
    “哎,你们今天见到晏大人身边那孩子了吗?”
    “见到了见到了,早先就听闻晏大人的儿子小小年纪就仪表堂堂,刚才见了倒是真的出类拔萃。”
    “长相确是好看,但你可曾听过他母亲的传闻?”
    “红颜薄命,当然知晓。”
    “所以说啊,长相再好又有什么用,万一以后这孩子也……”
    最后那名太监话还未说尽,就听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一道软糯的声音:“咳!一个个都聚在这里讲闲话,不去做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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