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年方十五的小厮分外机敏,麻溜地接过柳迟砚买回来的茶叶去煮茶。他长得讨喜,手脚也麻利,等他把茶奉上来时柳迟砚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二娃。”小厮老实答道。
这是民间最常用的起名法子了,很多人一辈子大字不识,生了孩子都是按照排行来喊,不会起什么正经名字。
柳迟砚道:“我给你另起一个,以后你在府中用这名儿,归家后用不用都随你。”他沉吟片刻,瞥见小厮双眼乌黑明亮,便说道,“开阳吧。”
开阳跟着念了两遍这个名字,越念越是喜欢,当即喜不自胜地跪下去朝柳迟砚磕了个头:“多谢公子赐名!”谢完后他不等柳迟砚发话,又立刻起身不再跪着,显见已经把磕头这事儿练得炉火纯青。
柳迟砚见他这般欣喜,笑了笑,索性给他介绍了一番开阳是何意。
开阳乃是北斗七星之一,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周围有一辅星与它呈现双星之相。因着双星着实难得,军中常以它们来测试士兵目力。
至于北斗七星的用处,那自然是人人都知晓的,他就不多说了。
开阳得知自己的名字还有这种由来,更是高兴得巴巴地围着柳迟砚打转,像极了得了骨头的哈巴狗。
就差长根尾巴对着柳迟砚狂摇不止了。
柳迟砚有了用着趁手的人,心情很不错。
他想着明日还要去国子监报到,回书房找出几本书翻看起来,准备看看这儿的科举都考什么。
要是需要从头学起,他今年怕是赶不上秋闱了!
所幸那话本子没扯得太离谱,柳迟砚翻了几本书,大多还是他熟悉的内容,甚至连通行的版本都差不多。
他都能背出哪几页的内容始终有争议,翰林学士们曾为它们争得面红耳赤。
柳迟砚正捧书细读,就听开阳来报说幽王府来人了。
“让他进来吧。”
柳迟砚皱着眉放下手里的书,平静地朝开阳吩咐。
来的是幽王府侍卫,他明显是见过血的,光是杵在那儿就气势逼人。
见了柳迟砚,对方不卑不亢地朝他见礼,奉上一封幽王回的信。
还有一摞书。
看着就很沉的一大摞。
柳迟砚接过信,目光忽地凝在上面的“柳郎亲启”四个字上。
那字迹笔锋遒劲,仿佛力透纸背。
他记性好,很多东西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字迹也一样。
这字他以前见过。
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
世上会有两个不相干的人能写出一模一样的字吗?
还是说写这话本子的人是比照着那人来写幽王的?
柳迟砚看了眼那还杵在不远处的侍卫,拆开信看了起来。
幽王在信里勉励他好好备考,话里话外都是对心上人的关心。
最后幽王还表示让人随信带来一批幽王府搜罗到的珍稀孤本。
若是他喜欢的话,下次找着了再给他送来。
幽王显见是真的非常爱重他这位救命恩人,要是知道自己被骗了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还是考上功名再与他说清楚吧。
柳迟砚心中拿定了主意,抬眸对那侍卫说:“这些孤本太贵重了,你还是带回去吧。”
那侍卫恭恭敬敬地应道:“王爷吩咐小的务必要把孤本留下,要是柳公子不打算回信的话小的便回去复命了。”
柳迟砚静了静,没再说什么,只让那侍卫帮忙谢过幽王。
第4章 (“我再睡会,先生来了你喊)
柳迟砚没甚特别爱好,唯独好读书,但凡知晓旁人府上有自己没看过的书,他便会厚着脸皮登门恳求对方让自己借阅。
幽王送的书,应当是送救命恩人的。
不过书这东西被人多看一次两次也无损它的价值。
柳迟砚只是稍一犹豫,就把捆成一摞的孤本拆了出来。他看着上头被弄出皱痕来的书,有些心疼,这等好书任谁得了都会好好对待,偏那幽王是不惜书的,回头送回去也不知它们会遭什么罪。
柳迟砚想了想,抱着书坐到书案前,就着明灿灿的日光读了起来,读到兴起还在纸上飞快记下自己的感悟,只恨书不是自己的,不能直接将批注写在书上。
一天下来,柳迟砚只草草吃了两顿,余下的时间都捧着书在细读。
都说“书非借不能读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一想到书得还回去,柳迟砚便怕夜长梦多,明儿就见不着了,入夜后还命开阳点了灯读到夜深。
等到过了子时,柳迟砚听到外面传来啾啾虫鸣,才搁下书打发在旁伺候的开阳:“你且去歇着吧,不用在这儿伺候了。”
开阳道:“那怎么行?要是公子渴了岂不是没人递茶?墨也得有人磨,若是公子想写字却没墨了多不好!”
眼看开阳还要继续说什么“热了没人取冰”“蚊子来了没人赶”,柳迟砚只得无奈笑道:“行了,我也去睡了。”
开阳闻言伶俐地帮柳迟砚收拾起来。
柳迟砚趁着他没注意,揣了两本书在袖子里,优哉游哉地回了房间,吩咐开阳和高泰都不必在房中伺候。
他自己点了灯倚在榻上继续捧书夜读,直至后半夜实在撑不住了才把孤本压到枕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柳迟砚困到不行,还是按时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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