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命格极贵之人坐镇南方,助长南方清正之气。天气阴阳之气本互为轮转,南方清正之气盛极,则会往北方轮转。邪不压正,如此北方邪气消退,则大祸消弭,大灾得解。”
隆丰帝沉吟半晌,道:“那命格极贵之人不就是朕?”
这世上还有谁的命格比真龙天子更贵?
紫垣真人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陛下自然是命格最贵之人,若是能南下,自然是能助长清正之气。但陛下乃万金之躯,轻易不能离京,贫道只能多寻命格贵重之人以做替代。”
他越是这么说。隆丰帝越是意动。
先前钦天监监正的话就让他动了念头,只是到底还有些犹豫。如今紫垣真人这一番话,反而让他坚定了南下的念头。
按紫垣真人所说,他此行前往南京城,非是避祸,而是为了破解北方大凶之兆。
隆丰帝越想越觉得可行,摇头道:“便是寻上百人千人,也未必能替代。不若朕亲自南下坐镇,以助清正之气。”
紫垣真人仍然迟疑:“如此自然是好,只是……”
“真人不必担忧,朕自会解决。”隆丰帝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心中已有决断,便命人摆架回了乾清宫。
紫垣真人望着他的背影,谨慎地等了半个时辰,才又寻人请了薛恕过来。
他面对薛恕,再无对着隆丰帝时的仙风道骨,满面讪笑道:“薛监官您看……我都按您说的做了。”
“做得不错。”薛恕看出他面上忐忑,并未与他绕弯子:“目前不需你再做什么,只要你有本事哄得陛下开心,荣华富华便都是你该得的。”
紫垣真人神色还有些迟疑:“那可是陛下,万一被识破了……”
“你在大同府骗那些百姓时,可曾有人识破?”薛恕不等他说完便反问道。
“未曾。”紫垣真人对自己的本事还是很有些自信的,他捋了捋打理整齐的雪白胡须,挺直了胸膛道:“大同府的百姓都称我‘老神仙’,对我之所求无有不应。”
若不是西厂番役忽然将他强行带来,这会儿他还在大同的道观里受人叩拜呢。
山西最近疫病颇为严重,不少百姓都到观里求了驱邪符回去。要不是他怕染上疫病,说不得还能开个道场做法事。
“那你觉得陛下比之百姓如何?”这话问得就有些大逆不道了。
紫垣真人神色迟疑:“这……”
薛恕却并不忌讳,话语带着蛊惑:“你便将陛下当作那些百姓便是。你就是有上万的信众,带来的荣华富贵,恐怕也不及这一人。”
紫垣真人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来。
仔细想想,薛恕说的确实不错。陛下并不比那些市井百姓难糊弄。
他打量着即便看起来简朴素雅,实际上连角落里最不起眼的香炉都嵌着宝石的玄穹宝殿,再想想自己那经营了许久、仍然连神像金身都塑不起的小道观,贪念便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富贵险中求。
“日后还望薛监官多多照拂。”
薛恕满意颔首:“彼此彼此。”
*
隆丰帝回乾清宫思索两日之后,第三日便当朝提出,要去南京城为百姓祈福。
他将紫垣真人的一番话复述了一遍。
大约是说的多了,他自己也深信不疑。在朝上提起时,颇为振振有词。
满朝文武一时都被震住,竟无人反驳。
山西疫病才刚爆出来,一国天子便要南下避祸。这是无论如何矫饰,都难以让人信服的。
只是无人敢直言罢了。
毕竟隆丰帝做过的荒唐事也不是一两桩,只不过这次更为荒唐一些罢了。
下头的官员都下意识看向几位内阁学士,四位内阁学士则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出言劝阻。
次辅邵添为首的南方系官员自然不会当这个出头鸟得罪皇帝,反正他们的根基在南方,北方人死得再多,隔着秦岭淮河,对南方影响也不大。况且皇帝摆驾南京,对南方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
大学士卢靖原本想要出言劝阻,却被后头的吏部侍郎拉了一把提醒:“这是好事。”
皇帝走了,总要有人留下。这人选除了太子,还能有谁?
这对如今的山西而言,确实是好事。
卢靖很快便想明白了,也闭口不言。
于是朝廷上下罕见地达成了一致,隆丰帝前往南京的提议无一人反对,顺利施行。
四月末,隆丰帝携宠爱的妃嫔和皇子公主,在五万禁军的护卫之下,前往南京城。
太子殷承玉留下监国。
临走之时,隆丰帝到底不放心,将薛恕留了下来,命他统领四卫营两万兵马,名为协助太子护卫京师,实则是行监视之实。
队伍开拔之日,殷承玉至城门送行。
眼看着华盖队伍逐渐走远,殷承玉才露出个痛快的笑容来,对郑多宝道:“传孤令,召几位大学士入宫议事。”
山西饥疫拖延至今日,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施展手脚。
包括卧病告假的虞首辅在内,五位阁老齐聚慈庆宫弘仁殿,共同商议山西赈灾一事。
前去核实灾情的官员已经折返,言山西灾情比孙耀所陈更加严重,长久下去,恐人丁将少泰半。并且山西疫病已有往周边的大名府等地等扩散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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