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92页
    薛恕站起身来,目光追随着他,在他将要出门时,忽然开口道:“殿下,臣的生辰还有三日。”
    殷承玉自门外回首看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孤记着呢,忘不了。”
    ……
    等殷承玉用过晚膳,再回里间时,薛恕已经不见人影。
    他在案前坐下,回想起三刻钟之前,却是无心处理正事,索性铺开宣纸,提笔泼墨。
    这一次,画上还是薛恕。
    仍是绯红蟒袍,但面容青涩许多。
    殷承玉长久凝视着画中人,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嘴角勾了微不可查的弧度。
    “如此,倒也不错。”
    上一世他与薛恕纠缠太深,芥蒂也太深。
    他们相遇的时机太差,他被打落深渊,只能紧紧抓住薛恕的手才能爬出来,那双手曾予他生机希望,却也曾将他的尊严与骄傲尽数剥下。
    恨过,厌过,也依靠过。
    他在黑夜里踽踽独行,只有这双手从始至终未曾松开,为他扫平了无数障碍。
    经年过去,两世生死相隔。
    鲜明的记忆缓缓褪了色,爱恨也不复浓烈。如今再想来,只余浅浅淡淡的怅惘。
    回首万里,故人长绝。
    薛恕有错,他亦有错。
    他们都太过骄傲和固执,彼此试探,却谁也不愿先低下头。以为低了头,就是认了输。
    可实际上,赌桌之上,胜者只有庄家。
    他与薛恕,都是赌徒,一败涂地。
    殷承玉静静看了那幅画良久。
    之后方才将其卷起,唤了赵霖进来:“你亲自去一趟济宁鱼台县,去查一查隆丰十四年的大疫里,一个叫薛红缨的女子的去向。年纪约莫在二十岁左右,曾给当地的富户做妾……”
    他回忆着薛恕简单提起的关于薛红缨的信息,尽量没有遗漏的告知赵霖:“若是人活着最好,寻到人后先暗中护着,尽快来报于孤。若是人不在了,至少也要寻到尸骨。”
    赵霖没有多问缘由,只拱手应是,
    殷承玉又嘱咐了一句“秘密行事莫要走漏消息之后”,方才让赵霖退下。
    等人出去了,他将那张尚还有些粗糙的画卷铺展开来,重新提笔,细致描绘。
    上一世时,薛恕也曾替他找回虞家唯一血脉;这一世他投桃报李,不论生死,都会替他将唯一的亲人寻到。
    殷承玉再搁下笔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鎏金博山炉烟雾缭绕,模糊了画卷之上的少年。
    少年衣红袍,配银刀。眉目锋锐,意气风发。
    殷承玉端详良久,方才落笔提字:“心期切处,更有多少凄凉,殷勤留与归时说。到得却相逢,恰经年离别。”顿了顿,又写:“莫负枕前云雨,尊前花月。”
    画成,殷承玉落了印,方才唤了郑多宝来,让他拿去装裱。
    “装裱完再送回来,仔细些,别叫旁人瞧见了。”
    郑多宝”诶“了一声,也没敢打开看,抱着画卷退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狗勾:殿下踩我。
    PS:“心期切处,更有多少凄凉,殷勤留与归时说。到得却相逢,恰经年离别。”,“辜负枕前云雨,尊前花月。”出自张元千《石州慢》
    第44章
    薛恕回了西厂之后,便叫人寻了红绳来。
    他从未打过络子,自然不懂。但又不想问旁人,便寻了几个络子拆开细致研究,试着自己编。编坏了数条红绳之后,方才成功了一条。
    他并未编织太过复杂的花样,两条细细红绳交织编成略粗的绳链,绳结处特意做成了活结,方便取戴。
    鲜艳的红绳中央,缀着一枚大小正好的通透的碧玉吉祥扣。
    薛恕坐在灯下,略有些粗糙的指腹用力摩挲过吉祥扣表面,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像殿下的皮肤,只是稍微用了些力,便会留下微微的红色指痕,点缀在细瓷一般白腻的肌肤上,像欲色流淌而过。
    把玩了好一会儿,薛恕才寻出个织锦小袋将吉祥扣收了起来。
    今晚火气太盛,他并未去浴房,而是自井中打了冰凉的井水,从头浇下。
    凉水暂时压下了滚烫情思,却浇不灭心口烧着的火。
    等熄了灯躺上床时,薛恕摸到藏在胸口处的锦绣小袋,再摸摸颈间玉戒,连冰凉的水汽也蒸腾起热意。
    一夜辗转,直到后半夜才睡下。
    只是梦里依旧不得安生。
    殷承玉面朝下趴伏在贵妃榻上,整个人安静得过分,紫袍贴着身体曲线垂落,满室春色流淌。
    薛恕侧身坐在他身后,织金绣银的衣摆与他的重叠一处,几乎分不出你我。
    屋子里灯火跳动,将两人的影拉得极长。
    沉默在灯火阴影中流淌。
    似只过了几息,又似过了许久,薛恕终于动了,自一旁的冰鉴里,扯出一枚白玉小印来。
    那小印只有拇指长短粗细,一端被红绳系着,因为刚从冰鉴了拿出来,遇了热,表面凝出细小的水珠。
    薛恕抬手,拎着红绳,将小印悬在殷承玉颈后。
    小印末端沾了红泥,轻轻落下,便在瓷白的肌肤上落下红印。印泥遇水模糊化开,但依稀可辨认出,那是小篆体的“薛恕”二字。
    冰凉的玉石陡然接触皮肤,叫安静的人打了个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