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汤努力眨眼,挥开眼前的漆黑,偏头看自己的手腕。
盛颢已经尽量让医生将那纱布裹的好看一些了,但俞汤看到的时候,瞳孔还是紧紧地缩了下。
俞汤愣了一会儿,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然后抬头,看向了盛颢。
盛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他竟然在俞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哀求的神色。
那双浅色的眸子湿淋淋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每个人都有他们活下去的信念,这个信念崩塌的时候,就是人最脆弱的时候。
刚刚的痛感太强烈了。
俞汤疼的发抖。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的手腕真的伤了,再也不能弹琴了……
盛颢见他这样,根本不敢告诉俞汤实情。
盛颢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装成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对俞汤随意道:“淤血堆积的时间太长了,所以会疼,别乱动。”
俞汤小心地观察着盛颢的表情。
盛颢知道,如果自己露出一点怯,俞汤就能察觉到他的手出问题了。
盛颢低下腰来,哭唧唧地往他怀里钻:“哥哥,你的腰才是伤的最重的地方,最近可能都不能走路了。”
“我那么笨,照顾不好哥哥怎么办。”
“呜呜呜都是我的错!”
盛颢不要脸的撒娇成功吸引了俞汤的注意力。
俞汤的腰确实也酸胀难忍,相比之下,手腕似乎还没有腰疼。
俞汤稍稍放心了一点,用下巴蹭了蹭盛颢的头发:“没关系,别哭了。”
盛颢:“哥哥累了,我给哥哥揉揉腰,我们睡一觉好不好?”
一般这种时候,盛颢说什么俞汤都会答应。
果然,俞汤点点头:“好。”
盛颢手上涂了药油,一只大手托着俞汤的脖颈让他趴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在他腰上缓慢地推了起来。
俞汤疼的眼泪流出来,身体紧绷。
他没有哭出声,拼命要将声音压着,憋的身上愈发的僵。
忍了一会儿,俞汤的力气耗尽了,他意识渐渐模糊,下巴搭在盛颢的肩膀上,人慢慢软了下来。
盛颢耐心地等待俞汤睡熟了,才小心地托着俞汤的后脑,将他慢慢放回床上。
床上躺着的人已经瘦了一圈。
但他还是那样的好看,锁骨深陷,头稍歪着,下颚到脖颈的线条紧绷秀致。他很久没戴眼镜了,但盛颢还是能记得那幅模样。
斯文的,温柔的。
仿佛漫天的花雨,细细落下,却不沾衣。
盛颢犯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错误。
他亲手伤害了他最爱的小哥哥。
而且根本没有办法挽回……
在反反复复感受到无奈与绝望后,盛颢似乎长大了不少,眼里噙着泪,却没有轻易地落下来。
盛颢将屋子的亮度调暗了些,温度和湿度都调到适宜的位置,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他走到小别墅的地下室。
这里设置了一间琴房,整间房子做了特殊的隔音处理,墙壁都是隔音垫,脚踩上去,软软的。
盛颢走过来,坐在琴前,老师一直在这里等着。
“盛公子,您要继续吗?”
盛颢点点头。
他将监控视频放在手边,温柔地注视了一会儿还在熟睡的俞汤。
这些天,俞汤只要睡了,他就会来这里练琴,手指磨破又愈合,愈合又破,慢慢起了茧。
他从秦文柏那里找到了乐谱,如今已经能熟练的演奏出来了。
盛颢一遍一遍地弹,恨不得要将自己的手指戳破,将这些音符注入血肉之中……
等盛颢停下来的时候,他看到屏幕里的俞汤醒了。
俞汤茫然地坐起来,想要下床!
盛颢吓得站起来,手指接连碰到了几个重音,人都差点摔倒。
他慌张地往上跑,推开门,将已经下来一条腿的俞汤抱起来放回床上,心惊胆战:“哥哥,你要吓死我……”
俞汤愣了一下,望着盛颢,随后笑了:“我是男人,没那么脆弱的。”
盛颢:“男人怎么了!男人就不会磕着碰着了?男人就不能生病,就不能喊疼了?哥哥,你疼了就哭出来吧,我不会笑话你的啊。”
俞汤听着盛颢一连串的愤愤不平,稍稍怔了下。
他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
不能哭,不能喊累。
俞汤逼自己变得坚强,变得从容,以至于很小的时候就能独立处理好一切,所以没有人会担心他……
眼前这个少年就好像有魔力一般。
总是一开口,就触动到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俞汤用下巴蹭盛颢的头发:“好,我知道了。”
盛颢见俞汤答应了,稍稍松口气,他将俞汤抱起来放在提前准备好的轮椅上,然后贴心地给他找来了条小毯子盖好腰。
盛颢将俞汤的手轻轻托起来,让他搭在轮椅的扶手上。
他的动作小心极了!
可又要装出并不太在意的样子。
盛颢一边小心地放他的手一边露出一个笑来,故意道:“哥哥的手真是嫩啊,以后好了,我可不能玩那种游戏了。”
俞汤听了,歪头看了盛颢一会儿,竟然道:“你喜欢的话,也可以。”
你喜欢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