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翊目不转睛地看他，甚至不敢闭眼。
    因为只要一闭眼，展翊就会看到前世的俞汤。
    俞汤扑过来，抱紧了他，在他耳边发闷生生地惨叫一声，替他挨了一箭。
    那支箭上刻着北襄王的字样，穿胸而过，箭尾带着血勾子，鲜血顺着箭支往下淌。
    展翊鼻端仿佛又浮起了血腥味，挚爱之人在眼前倒下，又无力闭上双眼的样子生生刺痛了他的心。
    俞汤可是什么都记得，见面便叫他阿翊，求他庇护。
    可他都做了什么？
    怎么会忘了他？
    怎么能忘了他！
    展翊手攥紧了胸口的衣物。
    俞汤睡了几个小时又开始冒冷汗，眉头紧紧皱着，睡的不安稳。
    展翊小心帮他擦了，抱怀里哄着。
    “醒了？”
    俞汤睁眼，看见展翊，下意识地瑟缩了下。
    展翊一直以为自己是俞汤的靠山，从没想过俞汤有天会怕自己，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展翊后知后觉地鼻子一酸，偏过头，抖着嗓子：“我去给你端粥。”
    展翊走出来，身子抖的撑不稳拐杖，靠着墙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展翊去端了粥。
    回来的时候，俞汤缩在床上，露出一只眼看他。
    展翊心疼地将被子拨开，伸手摸了下俞汤的脸：“小汤，我是展翊，你的夫君，吃点东西好吗？”
    “骗子。”
    “我不骗小汤，我是展翊，展宁泽，半夜钻你房里……骗你平安吻被撵出去的展宁泽……”
    展翊说着，耳根有点红。
    展翊看向俞汤的眼神带着青涩，仿佛真的是那个刚刚及冠的少年，胸口藏了一支兰花准备送他。
    俞汤怔怔地看他，瞳孔缩了下。
    他是展翊！
    他的夫君！
    他终于等到了展翊回来！
    可是那晚，俞汤已经……
    男人们轻佻的笑仿佛还在他耳畔响着……
    俞汤垂头，还没来得及欣喜，难过便占据了整个眼睛，眼泪也掉下来。
    “你怎么了？”
    “别哭……是不是哪里难受了，小汤，说句话。”
    俞汤偏了头躲开他的手，眼底难过更甚。
    状元登科，一人之下，京城的媒人都挤破了家门，无数贤惠的姑娘想要嫁他。
    俞汤有什么？
    他只有副病恹恹的身体，什么都不会做，只会拖累他。
    俞汤本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如今更是不配……
    俞汤这幅样子落寞，落在展翊眼里，只当他还在恨自己做的那些蠢事儿。
    展翊试图将那些推到另一个「展翊」身上，于是笑了下：“小汤，我是你夫君，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带你回家，回隆州城。”
    展翊努力想做的和那个「展翊」不一样，温柔道：“吃点东西吧，粥是我熬的，你看，桂圆帮你捡出来了……”
    当的一声响。
    俞汤将展翊的粥打翻，碎在地上，也碾在自己心上：“走开，我不，不认识你。”
    展翊睁大了眼睛，心疼，却又不敢靠近俞汤：“小汤，我错了。”
    “走开。”
    “小汤……”
    展翊的拐杖已经掉了，打着石膏的腿站在地上，站在一地碎片之中，有血从脚踝处渗出来，十分狼狈。
    俞汤动了下，展翊侧了下身子，将流血的脚藏着，不让俞汤看见。
    “小汤，你罚我，怎样罚都好，别不要我。”
    俞汤：“我不认识你。”
    展翊使劲儿摇头，不像丞相，像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没关系，没关系，不记得也没关系！”
    “我叫展翊，展翅高飞的展，立羽翊，已有家室，夫君名叫江俞汤，家住隆州城……”
    俞汤听着展翊这幅低沉的嗓子，再听听自己沙哑的声音，更加难过，转身抱住膝盖，背对展翊。
    俞汤身上穿的是展翊的衣服，大一号，显得人更单薄，脊骨弯出一个弧度，透过白衬看的清晰。
    这个背影，戳的展翊心生疼。
    展翊没了办法，“好，我走，你别气，但是晚饭要吃。”
    俞汤：“不饿。”
    展翊：“那我等会儿再来喂，你别生气。”
    展翊让护工收拾了碗，仔细清理了。
    展翊用手去摸，感觉还是有细小的碎片，让人找了块厚实的地毯铺上，以防俞汤下床扎到脚。
    护工以为展翊要走了。
    结果展翊走到窗台边儿上假装关窗户。
    展翊的声音带着点厚脸皮的试探：“哎呀，兰花开了，开的真好看。”
    “是不是该浇浇水了？你看，花儿都知道要吃饭……”
    展翊磨磨蹭蹭一番，想俞汤也该心软：“夫君喂你吃东西好不好？”
    展翊惯会哄人。
    俞汤害怕，怕自己真的要哭出来，哽咽道：“你不是我夫君，我不认识你。”
    “没关系的，我就站在这儿，我们可以再认识一次，从你叫什么开始，好吗小汤？”
    俞汤眼泪落下来：“滚。”
    展翊害怕了：“好，我出去，我让其他人来喂你。”
    展翊叮嘱了护工几句，退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温有荷接到了展翊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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