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捏着茶杯，胸腔里发出一声喟叹：“嵇渊，若是有一日你也能历了雷劫，大概就能明白我的所作所为……”
    玄清这样说着，不禁偏头看了俞汤一眼，兀自噤了声。
    许久，玄清才道：“也不尽然。是我自私，做不到那种程度，弃了你们。”
    嵇渊眉头紧皱。
    玄清把茶当了酒，喉间苦涩：“可我做不到……”
    嵇渊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不明白玄清说的「做不到」是什么，也不知道「那种程度」是指什么意思。
    若是玄清有难言之隐，嵇渊也选择尊重自己的师兄。
    不过嵇渊没看错的话，刚刚玄清现身，和俞汤交谈了几句。
    嵇渊低头，看向手边昏睡着的俞汤。俞汤头歪向一边，银发滑下来遮了半张脸，随着鼻息轻轻翕动。
    嵇渊伸手，仔细帮他撩开挡在脸前的一缕银发，对玄清道：“你认识他。”
    玄清微怔，张口便道：“苏道长我自然认识，你小时候还天天和他对弈，你……”
    “你没认出他来？”
    俞汤堕仙，但化为人形的时候还是凡世的模样。
    若是嵇渊当年能将目光从棋局上挪开一点，看看俞汤，这会儿也不至于认不出人。
    嵇渊僵住，下意识地就摇头：“不，他是……”他是妖。
    玄清叹了声，自顾自道：“若是我当年选择像他一样固执，护着袭城，恐怕比他还要落魄些吧。”
    从玄清这些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嵇渊也猜到了不少缘由。
    堕仙成妖……
    嵇渊不敢相信这一切。
    嵇渊的手悬在俞汤头顶，心脏被紧紧攥住，喉间又是一阵血气涌上。
    若这只狐妖是苏道长渡世而来，那他岂不是……
    亵渎了神明。
    玄清起身欲走，被嵇渊死死拦住。
    嵇渊双目赤红，突然双腿一软跪了下来，还未开口，眼泪已从眼眶里落出。
    嵇渊虽然跪在地上，但朝着的却是俞汤的方向。
    手里的玉佩被捏碎，嵇渊哽咽到几乎无法发出声音：“师兄，告诉我。”
    “求你，告诉我……”
    第472章 道长他总想摸我的尾巴37
    玄清原本不想说那些。
    所谓天机，泄露出去总归是不好，不单单是对玄清不好，对嵇渊来说也是隐患。
    但玄清本就愧对嵇渊，又见自己的师弟这样红着眼求他……
    玄清没再犹豫，坐下，对嵇渊讲了其中原委。
    神仙也不自在。
    飞升后的人不再是一方的神明，恩泽必须均匀，不能偏袒一处。
    若是非要逆天而行，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玄清不止一次看到俞汤为了邺城拼命，甚至拼到法力枯竭，一头栽进养神海中昏迷数日无法唤醒。
    为此，玄清经常劝他。
    每次玄清以为俞汤听见去了，可邺城的百姓一进安泽观祈求，俞汤就是拖着一身伤也要去……
    玄清正说着，突然嗅到了一阵血气。
    抬头才看见，嵇渊已经摇晃到难以支撑。
    【嵇渊黑化值-30，当前黑化值0】
    玄清不知道他竟然虚弱成这样，忙过来扶，一挨手腕才发现嵇渊的元神受损，法力几乎无法聚集。
    玄清：“你……”
    嵇渊心神不稳，元神割裂的剧痛再次袭来，换了任何人都难以承受。
    但嵇渊死死撑着，将胸腔里涌上的血尽数咽了，目光向床上依旧昏睡着的俞汤望去。
    堕仙成妖，却还是要坚守着邺城这方土地。
    俞汤修的才是道。
    而嵇渊，修的只是如何对抗心魔，修的是一副伪善的壳子！
    玄清拍拍嵇渊的肩膀：“既然你没认出他，就不要对他说这些了。”
    若是俞汤想让他知道，早就亲口说了。
    修道之人都有一身傲骨。
    这么些年来，俞汤已经承受了太多，就别再戳他的伤痛了……
    玄清不能停留太久，更不能插手这里的事。
    刚刚他在街上动用法术，回去就够他受的了。
    玄清做不到像俞汤一样无私，叮嘱了嵇渊几句，惋惜地看了俞汤一眼，便匆匆离去。
    嵇渊跪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是他把他害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嵇渊的心狠狠拉扯。
    玄清离开，法决失效，俞汤的眼睫颤动，眼睛缓缓睁开。
    嵇渊怕被俞汤看出端倪，想要收回眼泪，想要压抑着痛苦装作从不知晓那些事。
    可嵇渊实在不会掩饰。
    俞汤咳了一声，手撑着床坐起来。
    俞汤只看了嵇渊一眼，就猜到玄清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低低道：“你都知道了。”
    嵇渊垂着头，肩膀颤了下。
    俞汤其实并不愿再和嵇渊多说。
    但毕竟嵇渊是后辈，玄清又是个甩手掌柜，俞汤沉默了片刻，还是开解他道：“每个人的选择不同，你不必骂你师兄，更不必同情我，只要修好你自己的道……”
    这最后一句，狠狠戳了嵇渊的痛处。
    嵇渊身子弯了下，浑身的筋骨连连钝痛。
    嵇渊元神受损后，心神动荡就要忍受难以承受的痛苦！
    更何况嵇渊现在不止是心神动荡，而是道心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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