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床榻良久,不知为何,顿觉其上的纱帐分外淫靡,连勾着纱帐的金钩子都能勾动人心。
不过是死物罢了,何来淫靡?更无法勾动人心。
他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继而跃入了池中,冰凉的池水终是驱散了他莫名其妙的臆想。
日头隐落,华灯初上,他将上身浮出水面,翻了一册又一册的话本,不由双目酸涩,方才阖上双目,却有一阵足音往他耳中钻。
他摆着鲛尾,朝着丛霁游去,继而兴奋地冲着丛霁一扑。
丛霁早有防备,并未再被温祈扑倒,他一手扶着温祈的侧腰,一手拂开温祈遮面的鬓发,发问道:“你有何喜事要告诉朕么?”
温祈以双手勾住丛霁的后颈,又以鲛尾环住丛霁的腰身,将整副身体的重量交付于丛霁。
他身上的水珠沾湿了丛霁的常服,亦濡湿了地上铺着的织皮。
他凝视着丛霁宣布:“我决定今夜为陛下念话本。”
丛霁莞尔道:“果真是天大的喜事。”
“这是自然。”温祈苦恼地道,“但我尚未选好要念哪一册话本,不若由陛下来选罢。”
丛霁放眼望去,矮几及其周遭堆着无数的话本,显然温祈确实费了一番功夫挑选话本。
他将温祈放于软塌之上,信手取了一册话本,递予温祈,道:“便这一册罢。”
这话本名为《奇物谈》,温祈还以为定然讲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动植物,未料到,一翻开,那目录却甚是普通。
第一回:虎。
第二回:狼。
第三回:狐。
第四回:马。
第五回:驴。
……
全数是些寻常的动物,无一能算得上奇物。
他满腹疑窦,翻过目录页,映入眼帘的文字着实是不堪入目:李村有一书生,眉清目秀,因囊中羞涩,赴京赶考途中,夜宿于一破庙。
夜半,书生睡得迷糊,忽闻虎啸,起身欲逃,竟是被一大虫拦住了去路。
这大虫张着血盆大口一咬,书生吓得昏厥了过去,却因股间生疼而醒。
却原来,这大虫所咬之处并非他的脖颈,而是他的衣衫。
眼下,他正光秃秃地被这大虫弄着,羞愤欲死。
未多久,他却是得了趣,暗喜:世间有几人能知晓这虎鞭的妙处?
……
当朝有一将军,孔武有力,一日兵败,遇狼。
此狼生得极美,将军起了色心,遂将狼抓了来……
丛霁见温祈面色有异,问道:“这话本中有何了不得的奇物?”
温祈将《奇物谈》往身后一藏,慌忙道:“陛下另择一册话本罢,莫要教这《奇物谈》污了圣听。”
丛霁被勾起了好奇心:“你便念这《奇物谈》予朕听罢。”
“陛下……”温祈为难至极,只得将《奇物谈》塞入了丛霁掌中。
丛霁兴致勃勃地翻开《奇物谈》,片晌,断言道:“这话本不该唤作《奇物谈》,应改名为《奇人传》才是。不少话本描述过狐妖与书生,但云雨之时,狐妖皆是人形,但在这《奇物谈》中,虎、狼、狐、马、驴、羊、熊、蛇等皆未开智,更何况是化出人形了。”
“陛下所言甚是。”温祈感叹道,“这著者奇思妙想,非我等凡夫俗子能及。”
丛霁将《奇物谈》一放,取了一册《紫玉亭》。
这《紫玉亭》乃是一情爱话本,讲述了一状元郎因拒绝休妻,以迎娶丞相之女而被害死,死后魂魄徘徊于与其妻初见面的紫玉亭。
其妻听闻夫君失踪的消息,日日抱着两岁大的男婴去紫玉亭,望能盼得夫君归来。
三年过去,她并未盼来夫君,却是等来了夫君的死讯。
新寡之人,自然多是非,相邻皆道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夫君,导致一好端端的状元郎英年早逝。
又是三年,她并未再嫁,含辛茹苦地养育着独子。
整整六年过去,状元郎机缘巧合之下有了些道行,得以现身与妻儿团聚,之后,更是沉冤昭雪,教丞相偿了性命。
温祈接过《紫玉亭》,一面念,一面窥着丛霁。
他全无说书先生的本领,无法将话本念得绘声绘色,更无法将神态控制得游刃有余。
所幸丛霁并未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反而专心地听着。
这《紫玉亭》不长,仅仅三十页,温祈念罢,却已是口干舌燥。
丛霁拊掌道:“你能将如此简单的故事讲得引人入胜,颇有功力。”
温祈笑道:“陛下莫要奉承我了,我受不起。”
丛霁否认道:“朕奉承你作甚么?”
其后,他着内侍命尚食局做宋嫂鱼羹来,自己则呷了一口新沏的黄山毛峰。
不多时,内侍端了宋嫂鱼羹来,稍稍放凉了些后,温祈才执起调羹,将整碗宋嫂鱼羹送入了腹中。
他摸着自己的小腹,问道:“陛下可从那戚永善处问出妹妹的下落了?”
丛霁摇首道:“尚未。”
温祈不免失望,又问道:“盗皇陵者是否已被逮捕归案?”
丛霁颔首道:“已有眉目了,但盗皇陵者尚未被逮捕归案。”
温祈三问:“陛下是否要留宿于丹泉殿?”
丛霁再度颔首:“朕确要留宿于丹泉殿,且明日休沐,朕会整日陪伴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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