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乃是他的佩剑,他甚是爱惜,眼下他却顾不得“十步”,将“十步”一扔,紧接着,一面用锦帕按住温祈的伤口,一面扬声道:“传太医。”
温祈以完好无损的右手覆上了丛霁的眉间,软声道:“陛下勿要蹙眉,我不喜陛下蹙眉的模样。”
“朕更不喜你用己身威胁朕的模样。”丛霁素来厌恶为人所威胁,若是换作旁人,他定然已拂袖而去。
可于他而言,温祈是与众不同的,温祈是他的灵药,亦是他的希冀。
他宁愿温祈的伤口尽数长于自己身上,亦不愿见到温祈淌血的惨状。
太医尚未赶来,他手中的锦帕已被鲜血浸透了。
温祈面色苍白,向丛霁致歉道:“温祈教陛下不喜了,对不住。”
丛霁换了一张锦帕,继而摇首道:“你不必向朕致歉,只需谨记切勿再做傻事了。”
“算不得傻事。”温祈正色道,“我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之事罢了。”
“于朕而言,你之所为便是傻事。”第二张锦帕亦被浸湿了,丛霁换了第三张锦帕,心若刀割地道,“很疼罢?”
“嗯,很疼。”温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陛下,亲亲便不疼了。”
丛霁低下首去,于温祈额头印下了一个吻。
温祈又指了指自己的唇瓣:“陛下,再亲我一下。”
丛霁迟疑须臾,终是吻上了温祈的唇瓣。
温祈的唇瓣微凉,柔软无匹,温祈分明不曾吃糖,他却从温祈口腔内尝到了甜味。
温祈抬起右手,攀住了丛霁的左肩,他全然不知晓自己为何想要被丛霁亲吻,亦不知晓自己为何会阖上眼帘,更不知晓为何唇齿未经他的允许便向丛霁开启了,他仅知晓丛霁的唇瓣甚是灼热,而他沉迷于这份灼热。
“嗯……嗯……”他震惊于自己所发出的嗓音,甚感羞耻。
于是,他一把推开丛霁,即刻捂住了自己的唇瓣。
丛霁一怔,双目定于温祈面上,见温祈的面色已由苍白转作绯红,正觉欢喜,却不慎触到了温祈如水的眼波。
温祈蓦地垂下双目,又蓦地抬起双目,注视着丛霁,认真地问道:“我的唇瓣是否能及得上陛下那些妃嫔的朱唇?”
丛霁瞧着温祈湿润的唇瓣,正欲作答,章太医恰巧赶到了。
他当即指着温祈的左手手背道:“劳烦章爱卿了。”
这温祈左手手背上的伤口明显是其自己为之,章太医心知肚明,并不问缘由,默然地将伤口处理妥当后,便退下了。
温祈执着于自丛霁口中得到答案,正要再问,却见一身着从三品官服的青年进得思政殿。
这青年正是大理寺卿沈欣怿,他行至丛霁面前,拱手道:“微臣有要事禀报,可否请陛下屏退左右?”
丛霁左右仅温祈一鲛,他既已打算栽培温祈,自是不认为温祈需要回避,遂道:“你有何事要禀报?”
沈欣怿有所顾忌:“微臣要禀报之事涉及后宫,有损于先皇的颜面。”
听得此言,温祈自觉地抬步离开,却被丛霁唤住了:“你可留于此处。”
“陛下,我……”温祈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知晓皇室秘辛。
丛霁命令道:“留于此处罢。”
“温祈遵命。”温祈旋即回到了丛霁身畔。
沈欣怿禀报道:“陛下命微臣彻查方韵溺死一案,目前微臣已有些眉目了。方韵育有一女,而非一子,方韵曾与一侍卫有染,她自小与那侍卫交好,但因家乡闹饥荒,致使俩人失散。俩人在宫中重逢后,干柴烈火,不久便成就了好事。她想为那侍卫传宗接代,且尚未看清婴孩性别,婴孩便不知所踪,遂一心认定她所产下的婴孩乃是男婴。”
丛霁问道:“那女婴何在?”
沈欣怿答道:“那女婴早已被先皇掐死了。”
丛霁疑惑地道:“于父皇而言,方韵仅是一小小的宫女,纵然与侍卫私通,亦不至于亲手掐死其女。”
“赵太妃入宫之初,颇得先皇的喜爱,但赵太妃心有所属,百般抗拒侍寝,寒了先皇的心,先皇临幸了赵太妃三回后,再也不曾临幸过赵太妃。其后,赵太妃按捺不住相思,勾引了心上人,珠胎暗结,产下一女。先皇得知此事,雷霆大怒,亲手将那女婴掐死了。其实赵太妃事先已将自己的女儿与方韵的女儿调换,赵太妃与方韵生产的时间相差无几,女婴一般大小,这一出李代桃僵成功地瞒过了先皇的双目。赵太妃想方设法欲要将女儿送出宫却不得,偷偷地将女儿养至十岁,之后,杀了一与女儿容貌相仿,进宫不久的侍女,并让女儿冒名顶替,成了公主的贴身侍女。”沈欣怿顿了顿,“那贴身侍女唤作‘雪鹃’。”
丛霁追问道:“与方韵私通的侍卫姓甚名谁,与赵太妃私通之人又姓甚名谁?”
“与方韵私通的侍卫已过世了,便是三年前为救陛下而死的曾琰,而与赵太妃私通之人乃是陛下的长兄丛霏。”沈欣怿补充道,“赵太妃入宫前,曾见过丛霏一面,自此情根深种。”
丛霏较丛霁年长一十三岁,乃是先皇的长子,丛霏降生之时,先皇尚是太子,其母乃是先皇的侍妾。
由于本朝有立皇长子为太子的先例,丛霁为了帝位的稳固,已于登基那年将丛霏流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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