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霁一面与温祁唇齿相交,一面抚摸着温祁的肚子。
这肚子又大了一圈,温祁亦胖了些,显得珠圆玉润。
一吻罢,丛霁轻抚着温祁的背脊道:“阿霰,周太后,或者周家早已迫不及待了,才会这般急。”
温祁双目含水,面若桃花,少时,关切道:“陛下可将公主安排妥当了”?
“阿霰乃是聪明人,他定然明白伤害露珠儿全无好处。”以防万一,丛霁出宫前,将露珠儿托付于秦啸了,秦啸自会护露珠儿周全。
露珠儿尚未好透,不知自己的死讯是否会影响露珠儿的病情?
丛霁满心歉疚,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身中奇毒一事,露珠儿险被刺杀一案,母后之死,方韵之死,雪鹃之死,这一桩桩一件件迟迟无法水落石出,教他安心不能。
阿霰既已称帝,恐怕与这些案子脱不了干系。
第94章
八月初七,丛霰登基前一日,他不知几度试了新裁的衮服以及新制的冕旒,方才将其换下,珍惜地抚摸着。
周太后突然造访,到了丛霰面前,春风满面地道:“明日,我儿终于要继承大统了,我儿虽被那可恶的丛霁平白占了九年皇位,幸而那丛霁死得不算太晚。”
丛霰放下衮服以及冕旒,蹙眉道:“皇兄总归待我不薄,母后勿要这般说皇兄。”
“我儿太过心慈手软了些,须得改改这性子。”周太后仅丛霰一子,到底不忍苛责。
“儿臣记下了。”丛霰压低声音问周太后,“母后,玉玺可寻到了?”
周太后摇首道:“许是那丛霁藏起来了,或是带走了。”
丛霰深觉苦恼:“没了玉玺,实在麻烦。”
“丛霁本无子嗣,他一死,便是断子绝孙,我儿继位乃是名正言顺之事,少了那玉玺又如何?”周太后满不在乎地道,“再寻块珍稀些的玉料,重新刻一方玉玺便是了,我儿毋庸忧心。”
丛霰眉眼含愁:“此番登基是否太过急促了?就算是名正言顺,亦显得好似偷国窃权。”
周太后安慰道:“本就是名正言顺,何来偷国窃权?纵有些闲言碎语,时日一长便过去了,霰儿,你将是一国之君,你若是心中不快,将那些嚼舌根之人杀了便是。”
“但皇兄尸骨未寒……”丛霰尚未言罢,已被周太后打断了:“你那皇兄的尸身不是已被烧作焦尸了么?何来尸骨未寒?”
周太后幸灾乐祸地道:“说来有趣,你皇兄宠幸的那鲛人分明是雄鲛,不知怎地居然怀上了身孕,你皇兄昏了头,于大庭广众之下,向那鲛人求爱,据闻还要将那鲛人封作皇后,幸好那鲛人为你皇兄殉情了,否则,他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生下来,显是祸害,教本宫头疼,不过半人半鲛的怪物估计不会得到朝臣们的认可。”
丛霰叹息着道:“可惜了已成形的双胎。”
周太后怒道:“有何可惜的?你莫不是想要奶娃子同你争皇位?”
“儿臣知错了,母后喜怒。”丛霰适才失言了,所幸周太后并未有所觉察。
“罢了,母后深知你的性子。”周太后话锋一转,“你性子太软,一时半刻怕是坐不稳皇位,暂且由母后垂帘听政可好?”
“这恐怕……”丛霰为难道,“本朝从无太后垂帘听政的先例,朝臣们想来不会同意。”
周太后语焉不详地道:“这好办。”
丛霰好奇地道:“母后要如何办?”
“不日你便会知晓。”周太后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便离开了。
丛霰盯着衮服,登时觉得华美的锦缎失去了些微光泽。
片刻后,他去了白露殿。
丛露乃是当朝惟一的公主,为先皇元后所出,地位尊贵,且曾有京城第一美人之名,他当然希望丛露能支持他继位。
丛露正在刺绣,听得动静,抬起首来,冲着丛霰笑道:“阿霰,你今日来见我,可是有甚么好事要告诉我?”
她的容貌大抵已恢复了,笑起来艳若牡丹,不可方物。
——因丛霰严禁崇文馆内,宫内言及丛霁,是以,丛露尚且不知丛霁已然驾崩了。
于自己而言,丛霁驾崩自是好事,但于丛露而言,应是噩耗罢?
丛霰正踟蹰着该当如何开口,却闻得丛露笑道:“我南晋已大获全胜打败了周楚?皇兄已回来了?”
丛露见丛霰默然不言,笑容一敛:“难不成我南晋大败于周楚?”
她又自言自语地道:“皇兄此次御驾亲征,怎会大败?”
丛霰阖了阖双目,仍是默然不言。
丛露慌了神,质问道:“阿霰,究竟出了何事?”
“皇兄他……”丛霰双目通红,“皇兄他驾崩了。”
丛露不解地道:“阿霰,你骗我做甚么?皇兄向来身体康健,怎会驾崩?”
“六月十九,皇兄心口中箭,之后高烧不退;六月三十,周楚突袭,皇兄竭力一战,又添新伤;七月十九,皇兄巡视军营,当着将士们的面,连连吐血,不治而亡;七月二十三,温祈殉情,将自己与皇兄一并烧了,火灭后,仅余下两具焦尸。”丛霰见丛露面上渐无血色,于心不忍。
丛露却是盈盈一笑:“阿霰,这玩笑开不得,待皇兄回来,我定要向皇兄告状。”
“皇兄当真已驾崩了,皇兄与温祈的尸身已被护送回京,过几日便到了。”丛霰怅然道,“我从母后处得知温祈怀了身孕,温祈倘若并未殉情,我们便能多一侄子,或是侄女了,委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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